薛依依跟灵雨之间的关系,实在也很微妙。灵雨算是太子的幕僚,并不是普通的婢女或者侍妾,因此严格来说,即便是太子妃,也并没有权力命令她。更何况灵雨的确术法高超,太子在很多事情上都要倚靠她去办,甚至随时在深夜召她来单独商谈。
但是,没有任何一个妻子,能够容忍自己丈夫的身边,时时刻刻带着这么一个美貌到近乎妖艳的女子。薛依依从来不说,那是因为她自矜身份,不想跟一个连侍妾都算不上的人计较,可并不代表她心里没有火气。
薛依依瞥了灵雨一眼,极为冷淡地问:“你怎么在这?太子殿下人呢?”
灵雨对着太子妃匆匆忙忙地行了一礼,答道:“我也正在寻找太子殿下,还没有找到。”灵雨对这位太子妃未见得有多么真心尊敬,但也从来不曾在她面前留下错处,此时实在是有些担心太子无故失踪,会不会影响接下来的计划,甚至想到有没有可能是他们的谋划已经走漏了风声,心中纷乱,态度才显得有些敷衍。
这话在薛依依听来,自然是不信的,有许多事情,她这个太子妃都不清楚,太子却惟独跟灵雨商量,现在她站在薛念念的营帐门口,说自己找不着太子在哪,谁信?
不过是一问一答的时间而已,顾采薇前脚才刚刚把薛念念扶进去,还没来得及掌灯,营帐里光线晦暗,什么都看不清楚。薛念念被密林里的瘴气迷雾薰得头昏脑胀,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脚下正好被什么东西绊倒了,直挺挺地向前跌倒,发出“啊”一声惊叫。
眼见得手,一高挑一娇小两道身影,从营帐后方迅速却轻手轻脚地溜走了,娇小的那一个还不忘回身扯了一把差点被卡住的明瞬。
那两个人,正是姬重光和初宁。在明瞬引着灵雨兜圈子时,他们就已经回到薛念念的营帐里面,等到薛念念迈进来之前,便把昏睡的太子移动到她进入营帐后的必经之路上。再然后,借着薛念念的惊叫和跌倒时杂乱的声音,在太子鼻尖底下抹了一把解药便溜。
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太子姜呈祈,在两人一兽的联合设计下,就在这么一个微妙的时间点,醒过来了。他脑子里像被人灌满了浆糊,正有些发蒙,偏巧顾采薇在这时候勤快了一把,取出写着“火”字的咒签投进特制的灯座里,营帐里立时明亮起来。
太子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薛念念趴在自己身上,他忽然想起来了,捂住眼睛的小爪子、滑溜溜的羞涩的吻,他万万想不到那会是姬重光拿在手里的一根猪腿骨,还是被明瞬啃过的。
脑子一热,姜呈祈抱住薛念念就吻了上去。
在灯光的映照下,营帐的四围简直就跟透明的一样,两个人的身形和动作,比皮影戏还要清晰。太子妃薛依依看到这一幕,登时怒火中烧,她没见着薛念念从外面回来,照她的理解,太子分明是早就来这儿跟薛念念私会,却故意对她隐瞒敷衍。
里面是丈夫和备受娘家重视的妹妹,薛依依不好直接发作,胸口气得几番起伏,扬手就给了灵雨一个巴掌:“太子明明就在里面,你却推说不知道,今天敢欺瞒我,因为我不是你的主子。但你品性如此恶劣,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背叛太子殿下,欺上瞒下?”
薛依依对灵雨的不满由来已久,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发作罢了,她招来几个近卫,厉声喝道:“掌她的嘴,打到她知道自己错为止。”
灵雨自然不肯被几个粗蛮武夫掌嘴,闪身便躲,太子妃薛依依越发生气,高声命人务必将她拿下,灵雨只好拿出咒签抵挡。营帐里的太子听见喧哗声,出来喝问,又羞又恼的薛念念也跟着出来……
搅在一起的几个人,每人看见的都只是整件事情的一部分,各自凭借自己的想象,才补全了整幅画面,都觉得自己最委屈、最占理。四个人拧成了一团乱麻,连解释都无从说起,营帐门前闹得鸡飞狗跳。好在这一片都是女眷的住处,倒没惊动薛家的其他人。
姬重光扯了扯初宁:“别看热闹了,走吧,下一步骤。”
初宁恋恋不舍地朝那团乱麻看了一眼、又看一眼,这才飞快地跟上了姬重光的脚步,嘟囔了一句:“别扯我头发,会秃的。”
太子姜呈祈和他身边最受信任的驭灵术士,都被这团生生造出来的乱麻给困住了,那雪狐毛上附带的消息,顺利送到了戎族人手中,直到接到消息的人出现在东齐春猎的营地,都没有人发现那根重要的雪狐毛丢失了。
三更时分,齐王居住的主帐附近,果然也闹起来。灯火忽然之间大亮,齐王亲卫的铠甲刀兵声,夹杂着“有刺客”的呼喝声,毫无预兆地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