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絮再回宴席的时候,情绪已经平复了。
楚未晞原本还挺担心她,但看她脸上一片冷静,这才放了心。仪式结束后,婚宴正式开席,新郎新娘换上敬酒服,在伴娘伴娘的陪同下穿梭在各张酒桌间,你一杯我一杯,轮到苏絮他们这一桌的时候,李星洲已经半醉了。
李星洲敬了他们这一桌的酒,并没有急着离开,他喝了杯子里的红酒,在伴郎准备给他再续一杯的时候,他忽然伸手拒绝了。“不要红酒。”他说。
身后的几个伴郎对视一眼,默默地放下了红酒瓶。
苏絮看着站在她对面的李星洲,以及他身旁一袭红纱小鸟依人的季梧桐,目光至始至终都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季梧桐多打量了苏絮几眼,眼里有惊讶,有怜悯,也有佩服。
李星洲打开酒桌上的一瓶高精度的白酒,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下,将酒倒满杯。他端着酒杯,不顾众人好奇八卦的探究视线,缓缓走到苏絮的身边。“小絮。”他声音沉沉的,好像是醉了,又好像是没醉。
苏絮仰头望着他,沉默了两秒,她款款起身。“恭喜李总,燕尔新婚,我祝你与李夫人情比金坚,携手一生。先干为敬!”苏絮撇弃红酒那累赘的喝法,仰头一口喝了个干净。
李星洲听了她的祝福,难受的心揪成一团,就连喉咙也像是卡了一根刺。
“谢…谢谢。”李星洲看着她喝完那杯酒,言不由衷说道:“也祝你早日找到人生归属。”
苏絮却道:“这就不劳李总费心了。”
李星洲望了望自己杯中的酒,下一秒,他扬起头颅,一口喝了干净。
“李总爽快!”
周围人不停地喝彩,然而当事人却已经醉红了脸,甚至是,红了眼。他忽然一把抱住苏絮,这一刻,记者赶紧狂拍照,周围人哑然了几秒,忽然就炸了。
各种低低的讨论声充斥着宴厅,有人将目光投向新娘季梧桐,想看看她是何等的落寞。新婚宴上,新郎撇下新娘拥抱旧爱,这新娘岂会甘心?然而让所有人都惊讶了,季梧桐表情并未有丝毫变化,嘴角依旧挂着优雅的笑意,美丽的像是一尊雕刻的瓷娃娃,完美无瑕。
这新郎新娘的反应,糊住了所有群众雪亮的眼睛。
果然是联姻啊,他们算是看出来了,哪怕李星洲婚后四处包养小三小四,她季梧桐也不会在意。
李星洲死死地抱住苏絮,苏絮能感受到男人的不甘和不舍,但这都跟她无关了。苏絮扳开李星洲的手,转头朗声对伴郎们说:“你们的新郎官今日大喜,喝醉了,还不快将他扶回房?”
伴郎们赶紧走过来,将趴在苏絮肩头的李星洲半搂住,哄劝道:“星洲,你醉了,我们带你上楼去休息。”
李星洲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
“星洲,乖,别闹了,跟我们走。”伴郎们尽量哄着李星洲,以免他下一刻闹出更大的动静来。
李星洲终于抬起头来。
看到他脸上的泪水,苏絮心口钝痛,却没表现出现。
“对不起…”李星洲泪眼模糊望着苏絮,愧疚得不行。
苏絮喉咙一滚,下一秒,便又是那坚强高高在上的苏影后了。
“送李总回房。”说完,苏絮背着李星洲重新落座。隔他们最近的楚未晞也看见了李星洲一脸的湿热,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都是自作孽,活该!
伴郎们赶紧簇拥着李星洲离开,将他带泪的脸藏了起来。季梧桐跟着他们身后离开,至此,这场婚宴算是落幕了。
楚未晞三人一同走出婚礼现场,在门边,苏絮与他们二人道别,先一步离开。楚未晞在众多的车辆里看见了应呈玦的车子,她转身看着楚白,脸上又露出笑容来。“大哥,几点的飞机?”
“傍晚五点。”楚白也留意到了应呈玦的车子,他看不见里面的人,但能猜到那里面坐的是谁。“他来接你了?”
“嗯。”
“看他这么重视你,我也就放心了。”楚白扫了眼脚下铺着红地毯的阶梯,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道:“未晞,还是回家去看看吧。”
楚未晞没说话。
“好了,也别让他久等了,你快走吧。给我未来妹夫带句话,就说让他好好待你,敢亏待你,哥还会像上次揍裴岑安那样揍他!”
楚白这话一说出口,兄妹俩同时一愣,然后对视一眼,相视笑了。
“哥,谢谢你。”楚未晞真心地说。
楚白抬起手掌摸了摸楚未晞的头发,目光很温柔。“去吧,我也走了。”
“好。”
楚未晞朝应呈玦的车走过去,阿标先一步跳下车,替她拉开车门。楚未晞上了车,屁股还没坐稳,就被应呈玦一把拉到自己怀中。“那是你哥?”他朝渐渐远去的楚白的背影扬扬下巴。
“嗯。”
应呈玦多看了楚白几眼,末了,意味深长来了句:“他对你挺好的啊。”
楚未晞继续点头,“当然啦!”楚未晞语气有些小骄傲,有个疼爱自己的哥哥,她自然骄傲。
“呵…”应总冷笑。
楚未晞终于品出不对味来,她鼻子在车里勾了勾,抬头问了开车的阿标一句:“阿标,车子里是不是打碎了一瓶醋?”
阿标忍着笑,艰难摇头,“没有的事。”
“那怎么这么酸?”楚未晞嫌弃地用手在鼻前扇了扇,那一脸的嫌弃,终于惹怒了应呈玦。应呈玦在楚未晞细腰上掐了一把,“你敢取笑我?”
楚未晞疼得龇牙咧嘴,赶紧搬出她哥来,“我哥刚才可说了,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哼!”应呈玦高傲的一扭头,不一会儿,又转过头来,忍不住问楚未晞:“什么话?”
楚未晞哼哼唧唧几声,见应呈玦的耐心快散尽了,这才说:“我哥说了,让你待我好点儿,若是敢亏待我,他还会像狂揍裴岑安那样揍扁你。”
应呈玦忽然感到一阵牙酸。
楚未晞跟裴岑安闹离婚那段时间,他一直有关注新闻报道,自然知道一个带棒球棍的神秘男人,将裴岑安牙齿打掉的事件。别人不知道那打人的是谁,应呈玦可一清二楚。
明明楚白跟楚未晞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感情倒是好得不行。
应呈玦酸酸地想,当哥哥有什么了不起,当哥哥的,就可以随随便便摸楚未晞的脑袋?
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应呈玦浑身像爬满了虱子,特不爽。他忽然抬起手,狠狠地蹂躏了楚未晞的脑袋一顿。楚未晞被他揉的脑袋都要发热了,这才抬头瞪他:“你发什么疯!”
应呈玦这才撤下手上,“以后不许别人摸你的头。”
楚未晞:“…”
“醋坛子!”
应呈玦挑了挑眉,楚未晞又没了声儿。
晚上他二人直接回了市区的一品居,楚未晞今天打扮的如此美丽,应呈玦哪有放过她的道理。两个人在客厅沙发阳台上厮混了很长一顿时间,最后,楚未晞精疲力尽地躺在浴缸里,由应老大爷亲自给她捏肩搓背。
“那个人,56岁生日要大办。”楚未晞说。
应呈玦动作顿了顿,“你父亲?”
“嗯。”
应呈玦点点头,问道:“你想去?”
“哥今天邀请我回去参加他的寿宴,我在考虑。”两个人之间并无任何隐瞒,楚未晞心里一直藏着事,应呈玦自然看过来了。但她不说,应呈玦既担心,却也不打算问。她若想说,自然会告诉他。
现在她真的开口说了,应呈玦更觉得满足。这样的未晞,让他有一种,他们是一体的感觉。
“你纠结了好几个钟头了,这说明,你心里还是想去的。”
心思被应呈玦戳破了,楚未晞也不再别扭了。“我其实很埋怨他,他年轻时欺骗了我的母亲,后来母亲住院昏迷的那一年,他没去探望过一次,就连母亲死的那一晚,他都没有去看过一眼。”说起楚平辉,楚未晞心中就有一百个小情绪。
应呈玦静静地听着,他听出了楚未晞对楚平辉的失望跟埋怨,却也猜到,这丫头对自己的父亲,还存有一份期待。“他这么不好,你为什么还想去参加?”
“哥说,我离开汤城后,那个人偶然跟裴岑安遇见,扇了他几个耳光。”楚平辉心里或许还是有楚未晞这个女儿的,楚未晞这般奢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