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人接话,律帝用力握拳,眼神像钢铁一样坚韧:“大律的律,是纪律,是约束,是法则。”
“是铁律的律!”
如何听不出讽刺,重臣们老脸发烫,其中的商首辅低声道:“陛下,可是,我们大律实在没有兵力再打下去了。”
“兵部,已将几乎所有四十岁以下的老兵,都征召了。”兵部尚书垂首:“除非,把四十岁以上的全部征召,除非再征召新兵……”
律帝霸气的挥手打断:“不必征召。”
一顿,律帝浮现冷笑,他知道很多人在想什么。
苏家和秦家,乃是千年来律帝mén下最铁杆的走狗。然而,苏家背叛,举家疏散逃走,苏仲言签发军令,让本来不会投入战场的三百万主力毁于一旦。
苏家背叛大律,洛水王家也背叛大律。绣营指挥使余苑,策动瘫痪绣营,和部分大律政务多达半个月。绣营瘫痪的过程,苏家和王家成功逃离。
接二连三发生的背叛,让大律声势大挫,内部人心惶惶。
如果说,余苑能渗透大律,是侦缉不利,把关不严。那么,苏家和王家就各自给了大律一记重拳。
苏家是权贵阶级的主要成员,王家是世家阶级的主要一员。苏家和王家的背叛,不能代表这两个阶级的打算,但至少有掉头重新选择的嫌疑。
幸亏,王策没有勾结大律的宗派背叛。不然,宗派,世家,权贵,三大主要阶级全部背叛,那就真的会全面动摇大律的内部。
不靠兵力?靠什么?众官员惊讶万分。
律帝伸手,徐徐握拳:“朕,会亲自出手,解决王策,就能反败为胜。战场的胜利,将会重新回到我大律的掌握中。”
靠高端武力,来逆转战争,这素来是最后的迫不得已的压箱底办法。
律帝拍拍瘸掉的tuǐ,他和王策有很深很深的恩怨。但,他今次本来是想以战场,以大局为重,把天下放在首位,把王策的小命放在末尾。
没想到……王策竟有如斯多,如斯强大的战灵军,生生是碾压了横行天下的大律军。王策直接成为律策之战的唯一因素,唯一胜负手。
那么,为了天下,为了sī仇。王策必须死。
律帝轻轻的吸了一口气,似乎将所有的空气吸入肺部,发出狮子王一样的低吼:“传旨给东北军,东南军,东路军和西北军……”
“没有朕的允许,不许投降,至少要撑上十天。”
公与sī,天下和sī仇,一下子重叠在一条线上了。律帝一时恍惚,重新冷静下来:“必须jī怒王策。谁能jī怒来大律报复,谁就是立下首功。”
众多官员一下子就读出了律帝的意思,各自沉默下来。
律帝缓缓吐了口气,头也不回:“谁能设法把王策引入我大律境内,谁就是最大功臣。”
“不论任何办法,干净的,肮脏的,卑鄙的,下流的,无耻的。”
“是!”群臣应诺。
律帝平静下来,示意所有人都散去,独自瘸着tuǐ在显得冷清的长街上,慢慢的走动,左顾右盼,充满热爱的目光,热爱他的子民以及所有一切。
来到一个似曾相似的酒楼前,他顿足,审视一下,蓦然想起来。这个酒楼,是当年王策前来和他会谈,迫使他签订城下之盟的那一次的碰面地点。
他捶了捶tuǐ,一步步走上去。重新坐在当年坐过的位置上,临窗看着下边。
王策,当年朕与你相约巅峰之战。那时,不过是朕年少,轻狂气盛之举。
朕没想到,想必,你也没想到。年少气盛的一句话,真的会有兑现承诺的那一天。
律帝坚毅的目光,看着蓝天白云。
天妖王策,朕和你的巅峰决战,已开始。不死不休。
……
……
“你在等什么。”
“等待黎明。你又在等什么。”
“等待黎明。”
“其实,你不必陪他们一起挨黑暗。你有在阳光下行走的权力。”
“我没有。我本该在黑暗中,也本该陪着他们。”
王策笑了:“同情?可怜?”
犀利哥也笑了:“也许是自怜自伤。外加一点点的野心。”
王策哈哈大笑:“兴许,还有一点点的成就感。如果,你能改变神孽偏jī的思想,我相信,你会得到你想要的成就感。”
“莫要忘了。我也是神孽。”犀利哥不否认成就感的说法,一点点野心,一点点成就感,一点点自怜自伤,一点点同情,加在一起,就是一个新鲜出炉的神孽领袖。
王策笑了,点头道:“你来见我,想必不止是为了谈心。”
“世上愚人太多,话不投机。聪明人太少,你是其中一个。”犀利哥笑道:“我来,是要告诉你,往后只有神孽,没有神恩会了。”
王策诧异端详,点头赞许:“寂灭临死前,选你为神恩会新领袖,是他一辈子最聪明的事。”一顿,笑道:“放心,只要神孽不来惹我,我就此罢手。”
犀利哥叹息道:“任重道远呀。”一顿,他笑道:“多年前,你我大概都没想到,会有和睦相处的一天。”
“那是。那时,我恨不得把你脑袋给拧下来八百遍。”王策哈哈大笑,抹平额头:“想说什么就说。”
犀利哥安详的看着天边:“你,顾博,流龙城,很快就会发生决战了。我特地赶来,只是想在你战死之前,找一个能jiāo流的人,说说话,谈谈心。”
王策并不意外,犀利哥自然能猜到决战在即:“哦,你认为我必定会战死?”
“第一个战死的,会是流龙城。第二个就是你”犀利哥讽刺一笑:“流龙城虽然并不自大,也有雄才大略。可惜,他永远想不到后发制人的顾博有多么狡猾。”
“武神死了,是给大律松绑了。可大律也低估了,没了武神撑腰之后,带来的若干影响。”
王策搓脸,哑然笑道:“希望你不会告诉我,第三个战死的是顾博。”
这个笑话,似乎很好玩。犀利哥哈哈大笑:“两大人皇,一个天妖,谁能成为武神,谁就一定会活下来。”
一顿,他摇头,似乎讥笑着什么:“可惜,也许是这个世界太小,似乎总也容不下一个以上的武神。”
犀利哥一顿道:“倘若活下来的,是你。你会怎么办,一统天下?”
王策安静道:“这个世上,有两种伟人。一种是不把自己的命当成命的,一种是不把别人的命当成命的。”
轻轻吐了口气,王策搓脸,一笑:“不论怎样,恭喜你,成为神孽的新领袖。”
“我一直很纳闷,犀利哥,你本来是谁?似乎,没人知道你的本来身份。”
“本来的身份,本就不重要。”犀利哥流lù讽刺:“你觉得我是谁?唐承明?王重溪?唐武擎?”
七皇子的真龙之气不假。
三十一年前,唐武擎的年纪就四十岁上下。没道理一下子就不沾nvsè了,有真正的唐武擎生下一个七皇子,对顾博的所有怀疑自然就烟消云散了。
犀利哥气得笑了出来:“你当真走火入魔了。我过去的身份,有意义吗。像你,坠崖受伤之前的身份,重要吗。”
缓和脾气,他抬头直视:“不论我过去是谁,从我以犀利哥身份出现的时候,我就是犀利哥。”
“不论过去你是谁,从你坠崖后加入两衙,你就是顾博的儿子。”
王策轻轻的眯眼。
犀利哥忽然笑了:“这个绰号,还是你给我取的。”
王策眯眼,像磐石不动:“我记得,你说过,我们都身不由己。”
缄默半晌,犀利哥抬步:“从敌人,到对手。从对手,到半敌半友。这么多年,你我好歹也算有点儿jiāo情了。”
“愚人太多,聪明人太少。我不想失去一个好对手,更加不想失去一个能和我jiāo流对话的好对手。”
犀利哥yù言又止,千言万语压下,转身慢慢走掉:“总之。如果你能活下来,我想,我们会再见面的。”
王策目送他一步步的走远,然后,背影逝去。浅浅一笑:“做不了朋友,那就继续做对手吧。”
“我们会再见的。很快。”
……
……
要想讨好一个人,不太容易。
要想jī怒一个人,易如反掌。尤其,律帝允许,不择手段,不惜代价的达到jī怒王策报复的目的。
七月一,戴霖为首的七名北策官员被刺,伤四人,死二人。
七月二,东南军在北策境内大肆杀戮平民,并屠戮为数不多的战俘,一天处决八十万北策百姓和战俘。
七月三,大律派武帝,万里奔袭北唐京城,大肆破坏,杜衷之作为王策的代言人,差一点就被斩杀。恰在京城的熊式武和鲁克被重创,柳晚秋和新婚妻子惨死。
大律成功了。
……
……
一个个的水泡,从澡池子里往上咕噜的翻动上来。
王策像称砣沉入池底,然后,清澈的池水,很快变得些许浑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