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涌出难过的神色,反手抓住了太后沁着冷汗的手心,目光一扫,在桌下发现一排凌乱的脚印。
这些脚印一看大小就不是一个女人的尺寸,虽然地面上一看就被提前处理过,上面只留下很浅的一层痕迹,如果不是仔细观察根本就看不出一丁点倪端,但聂毅心里早就起了疑心,自然对这间屋子里的一切都分外留心。
他顺着脚印的方向扫了一眼,这些凌乱的脚印像是在桌边停留了很长时间,然后最终消失在窗边。
看到这里,聂毅不动神色的在心里冷笑出声,看来今天还真有男人曾经进过这座大殿,甚至就在自己刚来的不久之前才慌不择路的从窗边逃走。
那这个男人是谁呢?
他微微的眯了眯眼睛,又将带着笑意的目光落在太后身上,只见她脸上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用甚至可以称得上慈爱的目光,扫了他一眼,抬手帮他理了理发角说,“傻孩子,不论你现在是何种身份,不都是从哀家身上掉下来的肉么,母亲又有谁会真的埋怨自己的孩儿呢?”
“而你又不只是哀家的皇儿,还是大晟的皇上,不论你作出何种决定哀家都是支持的,况且哀家也老了,你也早就已经长大成人,哀家管了一辈子后宫,也是真的累了乏了,你这次把凤印给了安妃,其实也算帮了哀家的大忙,哀家又怎么会因此生气呢。”
这话说得温情极了,如果不是从小就已经摸清了太后的脾气,连聂毅自己都快要被她给说动了,可正因为太过了解,他心里才更明白,太后果然是有事情瞒着他了。
太后一辈子争强好胜,从刚入宫那会儿不过十四五的年纪到现在耳鬓微霜,她在这后宫之中斗了整整一辈子,如今能爬上太后的宝座,脚下究竟踩了多少尸骨,恐怕连她自己都数不清了。
这样一个锱铢必争,野心勃勃的女人,又怎么可能一转眼的时间就突然转性,变成了善解人意,甘心退让的“贤妇”?
当初她刚接到圣旨,跑到敛华宫那里跟骆心安大闹一场的事情,他还历历在目,如今说她根本就没有怪罪过自己,即便是换成傻子都没法相信。
所以她越是说不怪罪,心里指不定早就已经把他恨之入骨,而均地令推行了这么多天,又取得这样大的成效,作为王家之人,她不可能一丁点风声也没有得到。
但他现在就坐在她面前,她不仅没有因为王家的事情震怒质问,甚至连提都没提此事,这可就是大大的不对劲了。
压下愈发冰冷的眼神,聂毅笑了笑说,“母后能体谅儿臣,儿臣自然再欢喜不过了。”
说着他环视四周,嗅了嗅空气中浓郁的花香味道,闲聊一般问道,“几日不来母后这灵凤宫,您这儿连熏香味儿都变了啊,朕记得以前您不喜欢这样浓郁的味道。”
太后的脸色瞬间一僵,瞳孔一缩,接着笑着摆摆手道,“以前不喜欢是因为总有妃嫔往哀家这儿跑,一来二去各种胭脂香粉味儿就混在了一起,即便不熏香味道也已经足够浓郁,如今有心安帮哀家管着后宫,哀家这儿来的人也少了,自然要换个浓烈的味道才喜庆。”
“而且哀家方才刚吃了药,那药苦的很,于是就多点了些熏香来驱驱味道。”
“哦?原来是这样,既然母后换了喜好,那明日儿子派人给您送些西域熏香过来,这些进贡上来的熏香个顶个浓郁扑鼻,一定是您喜欢的味道,”聂毅笑着点了点头,但眸中最后一点温度却瞬间消失,顷刻间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冷冻结冰。
心里冷笑一声,他放在桌子下的拳头已经死死地攥了起来。
将近三十多年,太后从没有夜晚熏香的习惯,更别说半夜醒来不过喝个水的功夫还要点上一炉新的熏香!他已经完全可以确定,如果不是太后这副躯壳里换了人,那她半夜三更点上这么浓烈的熏香一定是为了掩盖其他旁人的味道!
而这个人也一定不是宫中之人,否则不至于让她如此大费周章。
想到这些聂毅的眸子已经一片冰封,又跟太后两个人彼此心怀鬼胎的聊了半柱香时间,眼看着天色不早,他安抚了几句,扶着太后上床安寝之后,才姗姗的离开灵凤宫。
此时已经是临近午夜,夜色中,冰冷的夜风配上摇曳不断的红色灯笼,让人觉得有些背后发凉。
此时整个大地仿佛都已经陷入了沉睡,而后宫上下也早就已经安寝,耳边只剩下呜咽而过的风声和树叶沙沙的低吟。
一众侍从沉默的跟在聂毅身后,见主子不说话,所有人也不敢言语,只是垂着头静静地跟在后面。
这时聂毅突然停住脚步,回过头露出一双锋利又煞气的目光,惊得旁边一种侍从打了个激灵,这时就听他冷笑一声,沉声道,“方才王国邦怕是偷偷溜进了太后寝宫,王氏一族三日内必反,你立刻遣人来御书房,就说朕有要事相商。”
说完这话,旁边的侍从惊愕的长大了嘴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也不敢耽搁,赶紧应下之后就立刻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时一阵夜风刮过,聂毅抬头望着苍茫的天穹,眯起眼睛勾起嘴角,“起风了,将士们的刺刀也该见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