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蛋的神情即刻陷入无边无际的沉痛之中，伴随着他变幻莫测的表情，素素的心也跟着掉入了万丈深渊。

“说来说去，都怪那个江茵，这个卑鄙无耻下贱的女人，她对我们老大爱而不得，就想着怎么把他毁掉，以前在T市就三天两头鼓动黑虎与我们挑衅，奈何黑虎势力不及我们，倒也相安无事，可后来你跟老大离婚了以后，老大离开了T市，就准备返回父母身边，从此金盆洗手，他安顿好了手下所有的兄弟，那一晚，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素素等待着对方将话继续说下去，心在剧烈的颤抖。

她是即想知道又害怕知道，天知道，她多么害怕温启出什么意外。

“那一晚，下着漂泊的大雨，老大给我们帮派开了最后一次会议，他解散了大家，并且给了每一位兄弟足够的生活费，老大从来不会亏待我们，他说我们是陪着他拿命闯荡的，今后任何人若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去找他。”

素素相信六蛋说的话，因为温启就是这样一个人。

“会议到末尾的时候，大伙都哭了，我们舍不得老大，不想解散，可是我们也不能阻止老大过安逸生活的打算，毕竟刀口添血的日子朝不保夕，大伙喝了散伙酒，最后与老大告别，就各奔东西了。”

“就在我们走后没多久，老大遇到了灭顶之灾，没想到我们帮派里出了奸细，他正是江茵安插过来的，江茵在第一时间得知了我们帮派解散的消息，带着一大帮人找到了我们老大。”

“我正是当时唯一的目击者，我19岁时被老大收留，跟了他四年，我很信任他，也很尊敬他，想到四年来老大对我的照顾和鼓励，我决定留在他身边，哪怕是给他做一名修剪花草的园丁，我也不想跟老大分开，所以我回去了，也正是因为我回去了，老大才所幸捡回一条命，可却也从此活的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四个字，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的剐在素素的心上，让她痛的近乎窒息。

“快告诉我，他遭遇了什么……”

素素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江茵趁着他身边已经一个人没有，十几把枪对着我们老大，非要我们老大给她一个答复，是娶她还是死在她面前，她问出这样的话真是太低估我们老大了，老大岂是那种为了苟活而做出违心决定的人，老大当即便回答她，要杀要剐随她的便，娶她，这辈子都不可能。”

“正是因为这一句话，彻底激怒了江茵，她扣动了手里的扳机，枪子不偏不倚就打在了老大的右腿上，老大跌倒在地，我大吼一声，举着枪冲过去，单单靠我一个人，寡不敌众，很快，我和老大都成了瓮中之鳖。”

“老大很生气，对于我的离去又返回，他让江茵放我走，一切冲着他来，江茵那个贱女人冷笑，说杀了他远不及杀了他身边人更能让老大痛苦，所以当时就把枪对准了我，正欲开枪时，老大说好，我答应你，我娶你。”

“老大的话让江茵眼前一亮，随即被巨大的惊喜笼罩，她蹲在老大面前问：是真的吗？你愿意娶我了？老大点点头，江茵兴奋的抱住老大，原来老大只是再用迂回之策，就在江茵对老大松懈之时，老大突然一把夺过她的枪，将枪口对准了她的脑袋。”

“江茵恼羞成怒，也终于明白老大永远都不可能再把心放在她身上，她绝望了，也从那一刻，变成了魔鬼，她突然不知从怀里掏出一把什么药粉，往老大脸上一洒，伴随着老大一声尖叫，他的眼睛从此再也看不见光明。”

“得逞的江茵发出恐惧至极的阴笑，她对老大说：我今天不会杀你，我打伤了你的腿，弄瞎了你的眼，远比杀了你更让你痛苦，你想死的痛快我偏不让你如愿，我要让你生不如死的活在这个世上，让你一生活在后悔之中，后悔放弃了我江茵，而选择了那个最后将你抛弃的女人卓素素。”

“江茵等人走了，他们临走前对我狠狠暴打了一顿，等我醒来时，老大人躺在血泊中，已经奄奄一息，我迅速打电话求救，还没有离开T市的兄弟又都回来了，我们一起把老大送到了医院，但因为送来的太晚，老大的坐骨神经已经被损坏，医生宣布，老大再也不可能站起来，并且他的眼睛也已经失明，被一些不知名的化学成分严重腐蚀。”

“兄弟们怒火攻心，纷纷要去找江茵那个贱人拼命，但醒来的老大制止了，他当时得知自己的状况，冷静的让我们害怕，他遣散了所有人，只留下了我，纵然兄弟们不甘心，但老大的话他们也不敢不听，老大其实是为了我们好，没有了他带领的队伍就像一盘散沙，盲目的去报复只有死路一条。”

“兄弟们走后，我想给老大的父母打电话，但老大不同意，我当时不知老大心里怎么想的，又是作何准备，就是觉得他冷静的太可怕，他那样一个优秀的人被毁成那样，换了谁能受的了，可他偏偏就没有一丝情绪，我思虑再三，还是觉得出了这样的事必须要让他父母知道，他失去了一只腿就是残疾人，也许国外的医疗条件可以将他治愈，于是我背着他打电话了，然而，又一出悲剧发生了，想起这件事我就深深内疚，却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当时那种情况我不能不这么做，我只是对不起老大，让他的世界从此变得无依无靠，凄凉孤苦。”

素素听到这里，早已泪流满面，她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让她接受不了又痛苦的事发生，心脏快要麻痹了，痛的麻痹了。

“老大的父母听闻老大的遭遇，受了很大打击，当夜便乘专机飞回国内，因为决定的太仓促，替他们开飞机的人刚好有事不在，临时取用了一名对飞行并不熟练的新手架航，结果就出现了我们意想不到又接受不了结果，飞机在中途失事坠毁，老大的双亲双双离世……”

素素再也抑制不住，发出了悲恸的哭声，她哭的几乎不能自持，六蛋用力搀扶住她，和她一起痛哭了起来：“我有罪，我对老大犯下了天大的罪，我这一生都赎不了这个罪……”

后来六蛋的叙述素素就在痛苦和悲伤绝望中聆听，身体的残缺，双亲的离世，让温启变成了一个活死人，他整日不言不语，温氏老二遇难，公司随即被温启的几位叔伯瓜分，而对他这个早年就离开家的侄儿遭遇却不闻不问，六蛋气不过，想让老大回去争取，可一看到老大的现状，他到嘴的话咽了回去，他想老大已是心有余力不足，倘若还让他回去争夺继承权，无疑是在他濒临气绝的心上再给上致命一刀。

所以六蛋后来就没有再说，他也下定决心一生一世照顾老大，然而，再某个清早他醒来时，却再也寻不见老大的身影，老大让护士转告他，要他去过自己的生活，不用被他这个包袱给拖累。

从那以后，六蛋就再也寻不见老大了，他找了所有的地方都找不到他，才会有今天，牵念老大的生日，而回到他们曾经共同拼搏过的地方。

六蛋泪水涟涟的望着大门内，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哭的像个孩子，他说，他怀念从前的日子，和老大在一起的日子，那将是他生生命中最重要的回忆。

素素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她临走时，和六蛋约好，谁先找到温启，第一时间联系对方。

回到唐家，把自己关在屋里，素素就发出了撕心肺裂的哭声，她无法想象温启现在面临的生活，黑暗，行动不便，孤身一人，想到这些，她哭的心都碎了。

素素失控的哭声自然引起了王冬云的注意，但她也没有上楼去询问媳妇出了什么事，她对她的冷漠，不足以让她关心她的任何状况。

即使是她肚子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