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顶说到这不知有多委屈,为了眼前这个危险的女孩,中午还被叶萧深深地误会了,整整一天都心情郁闷。现在她又与叶萧卿卿我我的,甚至要叶萧差点为她而送命,怎能不让人气愤?
而面对她的这些问题,小枝是一个字都无法回答。
“够了!”叶萧疲倦地坐倒,摸着脸颊上的伤痕,但愿不要被破相了,“他们刚才要严刑拷打她呢,不要再强迫她回答问题了。”
他脸上的血痕显得很MAN,加上嘴上茂密的胡茬,仿佛一下子成熟了许多。
顶顶焦虑地抓着衣角,怔怔地看着叶萧和小枝,脑中思量了许久,轻声道:“也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与她沟通。”
“什么?”
“我也不赞同用审讯的手段,但你肯定也想知道南明城的秘密,想知道小枝究竟是什么人吧?”
叶萧低头诺了一声。
“就是嘛,既然我们不能用硬的方式,不如就用柔和的手段。”
顶顶说完坐到小枝身边,让这二十岁的神秘女孩局促起来,狭小的阁楼里堆满了杂物,根本没有空间容得她藏身。
“柔和的手段?”
顶顶的眼神变成迷离起来:“你相信催眠吗?”
“什么意思?”
“几年前,我曾跟随一个印度大师学习催眠术,这是一门古老而神奇的技术,你完全无法想象它的作用,能治疗人的许多心理问题,缓解神经衰弱等症状,更能问出你心底的秘密。”
“心底的秘密——你要用催眠来对付小枝?”
两个人在阁楼上谈着催眠,最害怕的自然是要被催眠的对象,小枝躲到了叶萧身后说:“我害怕!”
叶萧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别怕,我们都不会伤害你的。”
然而,小枝还是以恐惧的眼神看着顶顶:“我明白了,我和你住在同一个房间时,你的那些奇怪的眼神,谁都听不懂的咒语,还有神像般的姿势,都是对我的催眠手段!”
“是,一开始我就想从你身上得到真相。”顶顶大方地承认了,说完瞥了瞥叶萧,“难道我做错了吗?”
“至少你应该事先告诉我。”叶萧尴尬地低声道,随后柔和地看着小枝,“没事的,我在旁边保护着你,保证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阁楼上的小枝已无路可逃,只能乖乖地任由他们摆布。于是,叶萧给顶顶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顶顶随即关掉了电灯,只有天窗微弱的月光射入。她又从阁楼的杂物堆里,找出一根白蜡烛点燃,让烛火在小枝的眼前晃动。在这黑暗的幽闭空间,仿佛又回到了罗刹之国,高塔下的石头密室,这二十岁的女孩不再属于人间,而是八百年前的某个幽灵。
当月光也渐渐暗淡时,只剩下这点白色烛光了,叶萧小心地护在小枝身边,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和眼神变化。她开始安静了下来,目光也不再恐惧,几乎盘腿坐在地板上,痴痴地面对烛光。白色的幽光射在她脸上,宛如涂上一层灵异的粉底。白蜡烛闪烁的火焰,使她和叶萧的背影不断跳跃,直到覆盖大半个阁楼。
顶顶嘴里念出一长串的音节,叶萧却一个字都听不懂,原来这就是古印度的梵文,如同咒语灌输入小枝的大脑。随着烛光的晃动,顶顶那锐利的眼神,像在泥土中埋藏了千年的神龛,突然放出骇人的电光——这里就是罗刹之国,一个微型的曼荼罗“坛城”,一个意念想象中的小宇宙,从时间的起点到终点,从空间的源头到尽头,紧紧将他们三个人包围,带往另一个世界。
小枝已然被完全控制了,就连叶萧也暂时忘了自己,目光随着烛火而颠簸。
“告诉我,你是谁?”
顶顶终于说了一句中国话。
“我是小枝。”
她回答得很乖,像只温顺的小猫。
“你从哪里来?”
“另一个世界。”
“在哪里?”
“荒村。”
“荒村之前在哪里?”
这个问题却让小枝停顿了许久,叶萧注意到她已闭上了眼睛,但想必烛光仍然在她脑海中晃动。
“在北京。”
叶萧忍不住插嘴道:“怎么又到北京去了?”
“别打岔!”顶顶给了他一个白眼,继续用柔和的口气对小枝说,“你究竟姓什么?”
“阿鲁特。”
“你不是荒村的欧阳小枝吗?”
“荒村的欧阳小枝,只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其实我更早的名字叫阿鲁特小枝。”
“阿鲁特?你不是中国人?”
“我是中国人,我出生在清朝咸丰年间的北京,我的父亲属于蒙古贵族阿鲁特氏,他是蒙古正蓝旗人,他的汉文名字叫崇绮,曾经做过清朝的吏部尚书。”
叶萧听到这里简直要晕倒了,这个小枝转眼又从荒村跑到清朝,而且变换民族成了蒙古八旗。
催眠师顶顶仍保持着镇定:“阿鲁特小枝,说说你的人生吧。”
“我父亲虽然是蒙古人,但他精通汉文儒学,是同治四年的一甲一名状元,官拜翰林院编修。清朝两百多年,满蒙人汉文考试而得此荣耀者,只我父亲一人。”
小枝说这句话时,表情还充满自豪,仿佛已摇身变成了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