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是韩子轩折回,惴惴开门,未曾想一脚踩进的却是顾诗诗。
“姐姐?!”顾芊芊睁圆了眼。
顾诗诗披头散发脸上泪迹斑斑洇着熊猫妆,进了门象个疯子一样跪到芊芊面前,一身红裙滚着土,“芊芊救我,求求你,姐姐快死了,求求你收留我几天,就几天,我,我快死了……”
芊芊夺门而逃,顾不上衣衫凌乱,她在走廊里慌不择路四处乱撞,狂叫救命。
奇怪的是,周日的清晨家里静极,似乎早已人去楼空。
她呵嘶带喘跑到露台,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双手按住石栏,极目远眺。
闻听响动,童凡蓦然回头,上上下下打量芊芊。
女孩儿白色睡裙在晨风中轻摆,光洁的胴体若隐若现,好似一颗粉藕。他忽然意识到,不知何时起,这个婴儿肥女孩儿已悄然蜕变,俨然女人。
芊芊心生怯意,倚门望着他,眼中一泓清水,十分无辜。
正在这时,一阵巨大的轰鸣声拔地而起,眼前升起一架黑色直升机。
顾诗诗一袭红色长裙靠在机窗前,张开小手兴奋挥舞。
未等芊芊反应过来,直升机一个侧身,远远飞走。
童凡扭脸冲芊芊抬手一比划,“去渡假哦,一家人哦!”他神色凄然,带着些许自嘲。
“童凡哥哥,我房间里有很多蛇,不不不,是很多蜥蜴,很多很多。”芊芊有点语无伦次。
童凡一手插在裤袋里,大步流星向里走去,“去,芊芊,让佣人准备一碟火腿肠,我去把它们引出来。”
“嗯嗯嗯,童凡哥哥你真好。”
童凡突然停下冷冷注视芊芊,“对了,好象学校里并没有蜥蜴。”
说罢他掉头走开。
那一刻芊芊突然冒出个念头,她再也不想出国读书了。
此后芊芊变得更加沉默,她泡在学校,很努力地上各种课,周末仍滞留宿舍,狂写各种作业。
尽管顾诗诗早已回到沐君豪的“绿野仙踪”别墅,但芊芊仍不打算在翡翠山庄露面。那不是她的家,从来就不是。
转眼间,绘画课已经排到水彩头像,按照学校惯例,模特都是学生上阵,为公平起见大家抓阄。
很奇怪的是,一连两天都是顾芊芊。
她每天要象石像一样静坐四个小时,供人描摹,中间只休息一小会儿。
她感觉自己的腰快断了。
第三天,芊芊再次抓阄,拿到手里的纸条仍画着一个圆圈。
这是被雷劈两次的节奏,她开始胡思乱想是不是该买彩票了。
这时韩子轩奋力拨开人群,走到一个女生面前,愤然说道:“姚依娜,你不要整顾芊芊好吗?”
姚依娜泼辣地一推韩子轩,“谁整她?谁整她啦?班长也不要乱冤枉人好嘛?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整顾芊芊了?”
韩子轩索性推回去,“哼,芊芊傻,我可不傻,其实你们每个人手上的纸条都是圆圈,事先约好的,只骗顾芊芊一个人。”
姚依娜被人拆穿索性撕破脸,“她活该,成天像个丧门神似的在宿舍里哭!我们也要睡觉的吖!你看你看你们看,她又哭了……水龙头似的……”
芊芊捂着脸跑出画室,一直跑到操场,韩子轩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拽住她胳膊,“走,芊芊,我们不画画了,翘课去吃条头糕。”
芊芊抬手抹眼泪,“可是,子轩,我没那么多钱。”
“呵呵,都叫我子轩了,当然是我请。”说罢他搂着她的肩膀向校外走去。
那一刻起,两人的关系算是坐实了。
那夜,韩子轩送芊芊到宿舍楼下,郑重地叮嘱她,“芊芊,如果晚上很想哭,就泡一碗泡面吃,这样,别人就听不出你在哭了。”
芊芊很乖巧地点头,她已经好久没有被世界温柔对待。
上了楼芊芊悄无声息地洗漱好,早早爬上床,才一躺下,进来一个电话。
是伯父的家庭医生。
蔡医生在电话里细细叮嘱,他说她低血糖,要记得进补,除了燕鲍翅,还要吃桑椹红枣乌鸡汤鸭血汤黄鳝汤鲤鱼汤等等等等,芊芊忙不迭表示感谢,末了蔡医生说,“妈妈爸爸不在要记得自己照顾自己。”
最后这句让她瞬间泪崩,她抽抽哒哒哭起来,“啪”的一声,姚依娜从上铺扔下一本书,“妈的,又哭!”
芊芊忽然很想子轩在,忽然就想起他那番话。
于是芊芊窸窸嗦嗦起身,从床下摸出一碗泡面,泡好,呼噜呼噜吃起来。
她的眼泪象决堤一样,她想妈妈爸爸,想到心痛,痛到窒息,她抬眼向窗外张望,如果真的有天堂,妈妈真的在,拜托给一些昭显,星星月亮云彩或是一丝风。然而,这漆黑的夜深不见底,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
那夜的泡面,很咸很咸。
第二天清早,韩子轩留意到女友红肿的眼,他二话没说,掉头出去,找几个哥们儿凑了一千块钱,一溜烟跑到校外,足足翘了一整天课。傍晚时分,他搂着女友出现在学校后面一座农家小院里,给她看她的新居。
韩子轩颇有些得意,“呵呵,芊芊,这次不请条头糕了,我请你住。”
芊芊急了,手一搪他,“子轩,我就认识你一个好人了,不要坏给我看好不好?”
韩子轩花了整整一个小时安抚芊芊,发各种誓,说在他们结婚之前,他会保证她是完整的,这里只是画室和芊芊的卧室而已,他每晚回宿舍。
不出一个月,韩子轩开始蠢蠢欲动,画着画着,他的视线开始转移,从石膏像挪到芊芊脸上,看她圆润的鸭蛋脸,看她神采熠熠的眸子,看她厚嘟嘟的红唇,他认为女友美过这世间任何一尊石膏像。
“芊芊,我可不可亲亲你?”突然间,他冲口而出。
“说好的,不可以。”芊芊生气了,甩掉铅笔,远远坐到窗前。
那种少女特有的戒备心既可爱又令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