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四年多前一样，他依然穿着熟悉的黑色西服，黑衬衣、暗色领带，只有黄金袖扣和西装口袋上暗色的花纹，打破了他这一身的死气沉沉。

干净的短发，白皙英挺的脸，和记忆中一样，清俊逼人，眉目如画。

仿佛，这四年多来，他都没有任何变化。

可是，仔细看，林可馨又觉得他还是变了。

他已经三十二岁了，不再年轻，眉眼相比于二十七岁时，更多出几分沧桑和硬朗。

唯独那双眼睛，还和以前一样，幽深、暗沉，仿佛午夜冰山下的暗河，在这浮躁的繁华世界中，带着无与伦比的沉淀和深邃。

林可馨想过无数种和慕景宸重逢的场景，甚至，在走进景辉大厦的那一刻，她还在想，看见这个男人，她会不会失态，会不会手脚冰凉，会不会愤怒，会不会哭泣？

她唯一没想到的是，自己会那么平静。

对，平静。

如同一汪死水，波澜不惊。

也许是一屋子的人都站着，只有林可馨一个人坐着，显得太突兀。

也许是大家的衣着都很正式，只有林可馨一个穿着白色短大衣和牛仔裤，显得太不和谐。

也许是她看着他的眼神，太与众不同。

慕景宸像是有所察觉，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视线，却径直向她望过来。

四目相对，视线终于轻轻碰撞，没有纠缠，没有火花，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对视，目光交汇，仿佛在深情凝视，又仿佛，都穿透了彼此，在看着别人走不进去的未知世界。

然后，某个时刻，慕景宸的唇角突然弯起，清清浅浅地笑了。

这个笑容像一只手，一下子推开了尘封往事的那扇门。

林可馨的眼底，不受控制地涌起一股潮意。

她慢慢地、悄无声息地做着深呼吸，将这股潮意压下去。

然后，她也勾起唇角，极礼貌、极公式化地回了慕景宸一个笑容。

慕景宸实在没想到他和林可馨再见面，是这个样子的。

他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感情，努力控制着想走过去，不顾一切地将她搂在怀里的冲动。

他看见了她的眼睛。

还和记忆中一样漂亮，一样令他发疯、令他着魔。

曾几何时，他的女孩每次看见他，都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吓得瑟瑟发抖。

曾经，他是那么痛恨她总是给他一个头顶，他那样渴望她正视他的眼睛，那样渴望她能与他进行眼神的交流。

现在，终于实现了啊！

她终于不再怕他，终于敢直视他的眼睛。甚至，对着他微笑。

但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那双又黑又亮又干净的大眼睛，那么安静，安静得仿佛根本没有把他看进眼里，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似的。

他突然意识到，这双眼睛再也不是他所能掌控。

现在，这双眼睛里，那深深沉沉的笑意，那清清淡淡的疏离，他根本看不懂，也看不透。

嗓子里有股血腥在悄无声息地弥漫，居然是苦涩的。

许久，慕景宸才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冲林可馨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然后，走到总裁专座上，坐下。

王书有点傻眼。

他把林可馨提前带进来虽然有点恶作剧的八卦心理，但他的心，是好的。

要知道，现在的董事会和以前不一样。

现在的董事们，都是一帮小年轻。

别看这些少董们在商场上杀伐决断，一个个都像狠戾老辣的猎人。但本质上，他们还是孩子，疯起来，简直不像话。

所以，王书能肯定，只要慕景宸走过来，走到林可馨身边抱住她。或者，林可馨控制不住情绪，捂着嘴巴哭泣。哪怕只是默默垂泪，他们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亲信们，也能一拥而上，顶风作案。

届时，董事会觉得能成为热热闹闹的林可馨欢迎会，保管今晚就让老板和老板娘洞房花烛、鸳梦重温。

打死他，王书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林可馨，这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小丫头，怎么那么能沉得住气，怎么那么狠心？

她看着慕景宸的眼神是什么鬼？

她那一笑，又是什么鬼？

这简直就是在看陌生人，在跟陌生人客气地打招呼嘛！

好吧！林可馨当年就是负气离开，她不待见慕景宸很正常。

而且，也不能被这丫头清纯靓丽的外表骗了。王书要是没记错的话，林可馨今年可是实实在在二十九岁了。

二十九岁的老女人，心眼儿确实贼多，他不能指望每个这种年龄的女人都跟琳达那么样缺心眼儿，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