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过头，她透过西服外套的缝隙看了眼窗外。此时，傍晚的夕阳映红了半边天，而那轮白日里无比耀眼的红日，隔着汽车窗玻璃看过去，莫名其妙就像一块边缘发虚、已经开始霉变长毛的大饼。

林可馨的眼眶没来由一热，居然涌上来一层泪意。

迅速低下头，让西服外套彻底遮住自己的脸，林可馨悄悄抹去潸然落下的泪水。然后，她轻声说：“你……想要什么回报？”

慕景宸刚才说出那句话之后就一直在后视镜里观察林可馨的反应，看见她扭头看窗外的太阳，他微微有些失神。

脑子里不由自主便浮现出曾经他躺在草地上看书，她在他身边，手里拿着块茶色玻璃，或者用手指掐个镜框看太阳的情形。

正想问：“你觉得这样隔着玻璃看太阳，太阳像什么？”，林可馨就冒出来了这么一句。慕景宸本来就乱糟糟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更加浮躁，他甚至想打人。

像跟前面的红灯有仇，准备用汽车把这条路上的红绿灯全都碾成粉末一样，他用死力气抓着方向盘，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直视挡风玻璃。

林可馨问出来之后半天都没有听见慕景宸的回答，她想了下，觉得自己可能没有表达清楚。所以，又说：“我们俩的婚姻只是交易，既然你今天帮我摆脱了徐经理的纠缠，现在又要送我去医院治疗烫伤，我总该回报你。可是，我不知道你需要什么，所以……”

“你！”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慕景宸像头狂怒又安静的雄狮，浑身上下都带着腾腾杀气，却又镇定得令人发指。

林可馨被慕景宸的声音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掀起西服外套抬头看过去。从后视镜里对上慕景宸的眼睛之后，她又吓得赶紧放下西服外套，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

平时，只要察觉到慕景宸不高兴，林可馨会极有眼色地闭紧嘴巴，躲到慕景宸看不到的地方。或者，拼命降低存在感，让慕景宸忽略她。可是今天，明明知道慕景宸发这么大火是因为自己跟徐子阳的八卦新闻，林可馨却还是想表明立场，让这个男人消消气。

所以，她咽了口口水，更加小心地说：“好，我……我听你的。不管是什么条件，随便你开，我都会答应你。”

刚说完，便听见慕景宸用无比阴霾又清晰的声音说：“睡你！”

这话实在太直白，比刚才的那个“你”字表达得更清晰，却又比昨天晚上那句“我今晚很寂寞，需要你的身体来填补空虚”更简短、更霸道。

林可馨愣了半天，才说：“好！”

慕景宸觉得自己要疯了，这个女人是木头吗？他说出来这么无礼的话，这样践踏她的尊严，她居然还能这么平静，居然还说好？

除了他说“你”时，林可馨飞快地掀起西服外套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下之外，林可馨再也没有抬过头。哪怕隔着西服外套，她依然不屑于面对他，就算透过缝隙悄悄打量他一眼，她都吝啬于给他是不是？因为看作交易，所以她早就习以为常了是不是？因为他在她心目中没有半点份量，所以，她压根就不在乎、甚至懒得看他是不是？

可是，昨晚算什么？那样的温情和梦幻般的两情相悦算什么？

眼睛突然有些酸涩，慕景宸抬手扶住额头，将眼底转瞬即逝的星辰掩盖住，也将乱七八糟的情绪彻底挥掉。

这样手肘撑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地坐着的慕景宸，像一具被糊了厚厚石膏层、安静又伤感的雕塑。他没有看见，扶住额头的一刹那，绿灯亮了。

林可馨说完那句好之后松了口气。慕景宸不说话的时候，她总是很紧张，但慕景宸说话的时候，她更紧张，所以，她觉得，其实慕景宸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至少，她可以正常呼吸。

但这种轻松没有维持多久，就被后面狂躁的喇叭声打断。

林可馨愣了下，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掀开西服外套往前看去。果然红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绿灯。

她抿了抿唇角，伸手就想拽一下慕景宸提醒他。

手指还没碰到慕景宸的肩膀，一名交警突然走过来，并用手指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