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嘉树好像回到了当年七岁的时候,一直跑啊跑啊,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终于她没力气,晕倒在了一条马路边。
霍夕洲的车就在这时候开过,他刚去了一趟缅甸谈花卉生意,连接中缅两国的这一条大路一到天黑几乎看不见人影。
远光灯一打,他就看见了马路旁的邵嘉树。
停下车,他蹲下身子,翻过昏迷的女孩,脚上的鞋子都已经破的不像样了。
就那么一瞬间,他决定将她搬上了车。
满目疮痍的邵嘉树被霍夕洲收留了。这两年,霍夕洲是她的依靠。
有一天,她肚子疼的厉害,趴在书桌前,捂着小腹,双手紧紧拽着衣服,另一只手去摸桌上的手机,胡乱抓着,窗台上的风铃叮铃作响。
腿间热流突然间涌下,她有些慌了。
“陆哥,陆哥……”她哭着呼唤着她藏在心里的名字,上一次她流血的时候,是陆离陪在她身边。“陆哥,我疼……陆哥……”可现在,陆离不在了,只有她一个人。
疼的再厉害,陆离都不在了。
终于。摸到了手机,她按了快捷键,是霍夕洲的电话。
霍夕洲来的很快,开门进来就看见已经奄奄一息的邵嘉树,地上淌了一滩鲜血。
只见邵嘉树伸出虚弱的双手,还没等霍夕洲握住,她的手掉了下去。
送到医院后,邵嘉树又醒了过来。
她听见医生说,她怀孕了,只是孩子去错了地方,没有安稳地在她的子宫待着。
邵嘉树这一刻只觉得羞耻,她捂上被单痛哭出声。
她不再是干净的邵嘉树了,她是肮脏的邵嘉树了。
霍夕洲以为邵嘉树是因为没了孩子而伤心,他说:“没关系的,以后你长大了,结婚了,还会有的。”
等到填手术单时,霍夕洲在生父那一栏准备写上自己的名字,可被邵嘉树拦住了,霍夕洲看向她,只见她倔强地咬着下唇拨浪鼓似的摇头。
“不要写,这是给你抹黑。”她看到了霍夕洲眼里的惊讶和疑惑,她默默低下头,“我不知道她的爸爸是谁,好多人,好多人。”最后几个音节几乎是蚊子叫,可在场的人却听得很清楚。
医生和霍夕洲都僵住,霍夕洲的手有些颤抖,下一秒,他抱住了轻声啜泣的邵嘉树。“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窗外飘起了细雨,渐渐变大,大风混着雨不停地拍打着窗户,久而久之,掩盖了邵嘉树的哭声。
邵嘉树一直都很清楚,她亏欠霍夕洲太多。
可她没法还,尤其是自从重新遇上陆离后,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要离开,她总要为他做点什么。
霍夕洲是个好人,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霍夕洲可以长命百岁,余生都幸福快乐。
她这两年只要有空都会去寺庙给霍夕洲祈福,方丈主持见她心诚,给了她一本祈愿本。
邵嘉树深知她陪不了霍夕洲很久,她就在祈愿本上写满对霍夕洲的祝愿,一直写到了他一百岁。
她双手很灵巧,喜欢织一些围巾还有毛衣之类的,花样很多,织地很好看。霍夕洲体寒,很怕冷。她送过一条围巾给霍夕洲,霍夕洲很喜欢。
在这两年里,她有织围巾,手套,袜子,毛衣还有毛绒背心。
东西其实不是很多,在她还没织完最后一件毛衣的时候,她被陆离掳了去,陆离打伤了她。
她深知,之后,她怕是没什么机会再做这一些了。
伤好后,她拿着这十几件衣物,去了寺庙方丈那。
“方丈,我可能以后都不会来了。”
“施主,是被什么事情拖住了吗?”
邵嘉树沉默,她有些犹豫,似是不知怎么开口。
“施主,有话,不妨直说。”
“方丈,这些东西,我想拜托你,如果有一个叫霍夕洲的先生,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交给他。如果他一直没有来,嗯……”邵嘉树稍加思索了会,“那就等到他40岁的时候寄给他,我把地址给你。他今年28岁……”
“施主为什么不亲自给他?”
邵嘉树摇头,“现在给他,他会多想。我不想他因为我的事为难。”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方丈亲自送邵嘉树到寺庙门口,对她说了这番话。
邵嘉树离开前,回应了方丈的话:“已经处在荆棘中,我逃不开了。”
霍夕洲在40岁这一年带着自己的妻儿来到寺庙祈福。
邵嘉树已经离开12年了,在她走后的第五年,霍夕洲遇到了现在的妻子。
因为是新年,庙里人很多,香火弥漫。
他不得不护着妻儿走到了一边,想等着人少一点再进去。好不容易轮到他们,霍夕洲跪在蒲团前,拿过祈愿本开始写。
负责祈愿本的是方丈座下的小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