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澜捂着自己的胸口,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了?蓝澜不懂,索性就不去想,静静的看着蝴蝶重新飞起,蓝澜跟着蝴蝶的牵引,蝴蝶不知疲倦的飞舞,飞离了皇宫,飞离了京城,游遍了大江南北,不知道度过了多少岁月,直到这只蝴蝶在某个深山碰到了一只蝙蝠。这只蝙蝠似乎把蝴蝶当成了猎物,在张开嘴巴想要吃掉蝴蝶的时候,被一双大手捏住了翅膀,蝙蝠拼命的煽动翅膀却飞不出男人的手。男人把手指竖在唇前轻声说,“她可不是食物哦,吃了会闹肚子的。”说完笑了一下,伸出刚才竖在唇边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蝴蝶,蝴蝶化成了女孩子的模样,不,应该说是女孩子本来模样的精致版,原来女孩没了那条疤竟然是这么美吗?男人放开了蝙蝠,蝙蝠顺从的站到男人的肩膀,蓝澜这才注意到,这个男人就是之前想要强娶自己的官爷儿。
这个时候,蓝澜转头去看那个女孩子,这不就是纸鸢吗?为什么自己在最初没有发现!蓝澜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纸鸢就跪了下来,官爷儿笑着说,“你已经有了人形,也懂得人情世故,无缘无故的跪我做什么?”纸鸢的头抵在地上没有抬起,“谢恩公赐身,纸鸢家族亡故,如今也无牵挂,只求跟在恩公身边,得以报答恩公恩情。”官爷儿笑了起来,“你倒是有趣,罢了,左右也是无事,你就留在我身边做个使唤丫头吧,若是感觉折辱了你,那就算了。”纸鸢抬起头,“谢恩公收留。”
原来纸鸢和那个官爷儿是这么认识的吗?蓝澜静静的等着下文,“既然你不嫌弃,那也别恩公什么的喊了,老爷什么的也俗气,我的名字夜官,你就称呼我官爷儿吧,应该叫着还算顺口。”纸鸢低头说是。官爷儿伸出手拉着纸鸢起来,纸鸢从来没有感受到这么温暖的手,就是自己已经去世的父亲也没有给过自己这种感觉。纸鸢晶亮的眼睛直直的撞进官爷儿带着笑意的眼中,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落地生根,再也无法去除。
纸鸢跟在官爷儿的身后,习惯了飞翔之后再一次走路,竟是有些磕绊,可是官爷儿没有嫌弃,而是很细心的放慢了步子,看到纸鸢落得远了还会停上那么一停,等到纸鸢重新跟上才迈开步子悠闲的往前走。纸鸢有些为自己这孩童学步般的速度难堪,同时又为官爷儿的细心感动,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好好服侍官爷儿,只有这样才能够报答他的恩情。最初的算计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只剩下完全的衷心。
“可以给我说说你的过去吗?当然,只是问一问,愿不愿意说全凭你的自愿。”官爷儿闲聊般的说出了这句话,纸鸢僵硬了一下,本来就走不稳的步子一下子乱了,纸鸢认命的闭上眼睛,可是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睁开眼睛就映入了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这么激动做什么,不是说了,你想说就说。”官爷儿把纸鸢扶好,轻轻摸着纸鸢的头发,“果然还是个孩子,心里藏不住事,罢了以后就由我来护着好了。”
纸鸢红着脸从官爷儿的怀中出来,小声的说:“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只是怕官爷儿不爱听。”官爷儿挑挑眉,“那你说说看。”然后不着痕迹的就把纸鸢摁在了一旁的石头上,“慢慢说,我们的时间长的很,不必要着急。”蓝澜在一旁看得有趣,纸鸢这是喜欢上这个官爷儿了是吧?可是……为什么纸鸢和官爷儿相伴这么多年,官爷儿还会想要娶自己呢?这不科学啊,蓝澜想不出个头绪,索性就继续看了下去,蓝澜有种奇怪的预感,自己之所以能够看见这些,一定是未来需要解决些什么,所以自己要好好的记住。
纸鸢绞着自己的衣摆,低下了头,“我名纸鸢,家世不算显赫却也富足安康,祖辈都是皇帝手下做小玩意儿的匠人,因为我这一辈嫡系只有我一个女子,女孩子也素来心细,父亲便在我的脸上划了一道。”纸鸢抬起脸在脸上比了一下,“女孩子没了容貌,自然也嫁不成人,索性也我确实有几分手艺人的天赋,天生喜爱这些东西,嫁不嫁人反而也没了那么重要。”纸鸢虽然这么说着,但是脸上还是带有了一丝的哀伤,她扶着自己的脸,“可是我到底还是个女孩,爱美本就是天性,脸毁了,似乎连梳妆打扮的权利也没了去,家族里面姑娘们争奇斗艳,说不羡慕也是假的,看着幼时的玩伴一个个出嫁,有了归宿,自己除了一把刻刀,竟是什么都不剩了,更别说有人上门提亲什么的了。我想这就是命吧,也就歇了平常女子的那些心思,专心接受家族里老人的技艺传授,十三岁那年便从父亲的手里接过了这家族的担子。”
“可惜好景不长,我接受家族之后没多久,西域有人进贡了一种机关兽,可以自由活动,亦可以听人指令,只是外观粗糙,没了中原的精致华美,皇帝年幼,外戚干政受不了这样折辱,就让我家做出更加精妙绝伦的东西来展示。这本没有什么,毕竟是为国争光的事情,只不过是机关兽,也并没有什么难的。”
官爷儿摸摸纸鸢的头,无声的安慰着这个有些命苦的女孩子,“可是太后却不想这么简单的胜过,而是让我家用纸和竹子做出能够自己飞舞的蝴蝶。”纸鸢呆呆的看着远处,“纸和竹子能够做出很多东西,蝴蝶的风筝更是大街小巷随处可见,但是只有纸和竹子。”纸鸢摇了摇头,“想要飞就要轻,想要能动就要有各种各样的机关,再怎么精简,做出的纸鸢也飞不起来了,只能够无力扇动翅膀飞不起来的蝴蝶。”纸鸢的眼角有泪水划过,“这不是皇家要的,也是手艺人不能够忍受的存在,可是太后只给了我们一天的时间,明明和那些人约定是一个月的,只有一天,未免太过强人所难,不要说一个月,就是一年有能够如何,能够自己飞舞的蝴蝶,恐怕也就只有木匠的祖师爷公输子可以做到吧?”
“我家人交不出东西,父亲为了保下我,死在了皇宫里,我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母亲听闻父亲离世也紧跟着走了。但就是这样,太后还是没有放过我家,一道圣旨送到了我家,让我在三天内做出活着的蝴蝶。”纸鸢流着眼泪笑着,“若是做不出,就要我全族的人陪葬,我夜以继日的做出了一只又一只的纸鸢,可是再怎么样,那些纸鸢也无法活过来,没了风,没了线,那些纸鸢只能够静静的伏在桌上。”
“在做第一只蝴蝶的时候我就想起了之前看到的古籍上的方法,鲜血喂之可使玲珑有灵。”女孩子用袖子擦了下眼泪,“我家世代相传的工坊里有一个直通地心的岩浆口,我也曾看过家中擅铸剑之人如何铸剑,拿鲜血铸的剑确实与众不同,所以在做出第一只蝴蝶的时候,我把自己的血滴在了那上面,那只蝴蝶果然能够扇动翅膀了,可是还不够,一只无法飞起的蝴蝶,那不是活的蝴蝶,我心里存着一丝侥幸,想要靠自己精湛的手艺做出公输子大人那样的精妙物件,可是时间不够了。”纸鸢停止了流泪,长舒了一口气,“我带着自己做的最好的纸鸢跳进了那个熔浆口,自己变成了灵,附在那只纸鸢上,果然纸鸢活了过来,我真的做到了,我的家人安全了。”
“可是,为什么要食言,为什么要把我的族人全部杀死?我好恨啊,明明我按照你们的要求做到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族人的鲜血染红了我的衣裙,我想要报仇,在小皇帝熟睡的时候,我杀死了他,然后用自己附身的纸鸢点燃了纱帐,整个皇宫的人没有一个逃出去。我的仇报了,可是我的家人活不过来了,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了,我报这个仇又还有什么意义?”纸鸢最后的话说的很轻,“有什么意义呢?”官爷儿把纸鸢的头抱在了怀里,纸鸢闭上了眼睛,“再然后,我做的第一只不能够飞的纸鸢飞到了皇宫外围,在我伸出手的时候把我吸了进去,我变成了我自己做的一只纸鸢,变成了名副其实的纸鸢,可是又如何呢?浑浑噩噩上百年,我作为一只纸鸢飞过了大江南北,看到了许多我以前不曾看过的,可是那又如何?我连人都不是了。”
“不是人又如何,我们过得不比那些人差。”官爷儿替纸鸢捋顺头发,“我们不食五谷,无六根之苦,修仙修的不就是一个自在无拘吗?我们轻而易举的就得到了,自然要付出些别的,离别就是其中的一种,纸鸢啊,只要是活着,得到的就不可能太多,只有失去了,那些得到才会变得有价值。”官爷儿笑的温柔,纸鸢一脸的茫然,画面美的像幅画,蓝澜看的有些羡慕,却也知道那个人不在了,可是有一天,自己会把他找回来的,而那一天注定不会太远。
在之后,蓝澜看着官爷儿带着纸鸢穿梭在各个世界中,看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画面,也遇到了许多的危险,可是官爷儿一直都护着纸鸢,就在蓝澜以为两个人会就这么过一生的时候,官爷儿和纸鸢闯进了那个云起镇,那个由列车上的亡灵隔绝出来的世界,他们出不去了,官爷儿便带着纸鸢在这里住了下来,后来又闯进了许许多多的生物,有人有妖也有动物。后来动物死了,人也死了,官爷儿在云起镇的镇口发现了一局残局,这局棋出现的莫名其妙,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了能够破局就能够出去的传言。官爷儿本来不信,可是困在一个地方久了,终究还是想要出去,于是也开始每天带着自己的棋盘去镇口,希望有一天可以破解出来。
而蓝澜闯进去的时候,官爷儿感觉到了离开的契机,于是就想出了娶亲的主意。可是他忘记了身后那双守护了他百年的眼睛,蓝澜看到有个异色瞳的人对着纸鸢说了些什么,然后纸鸢就跑去救自己了,“原来你一直在,可是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蓝澜的眼角划过泪珠,在之后蓝澜看到震怒的官爷儿把纸鸢丢进了火里,被烈火焚身的纸鸢没有抵抗,脸上带着一丝的释然,“您终于可以出去了。”蓝澜不懂,是什么能够让纸鸢这样傻的去赴死,然后就看到从镇口赶回来的官爷儿抱着纸鸢焚毁后剩下的黑灰哭的伤心。
眼前又被白雾笼罩了,可是蓝澜这一次却一点也不害怕,而是安静的等着纸鸢出现。“谢谢你看完我的记忆。”纸鸢精致的脸上带着最初的疤痕,蓝澜伸出手摸着那条狰狞的疤痕,“疼吗?”纸鸢摇摇头,“那个时候我还小,根本就记不得,所以不用担心。”纸鸢抓住了蓝澜的手,“谢谢你把官爷儿带出去,他这么一个喜欢游逛的人,怎么能够被困在一个地方这么久呢?这下子他又可以到处去玩了,只是可惜我不能够继续陪他了。不过他的心里有我一块地方,那就够了。”蓝澜的嘴巴动了几下,最后还是说了出来,“也许你该回去看看。”纸鸢的脸上写满了不解。白雾包裹住蓝澜,纸鸢的模样渐渐的模糊,蓝澜想官爷儿最爱的还是纸鸢啊,从最开始他穿梭各个世界就是为了让纸鸢忘记那些悲伤,那火恐怕也不能够伤害到纸鸢半分,只是纸鸢一心赴死才会成现在的样子,纸鸢回去看的话,官爷儿应该还守在当初的大宅没有离开。蓝澜弯了弯嘴角,这下子他们再也无法分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