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烨的气闷不已,心肝肚肠好像被什么搅得翻腾淤滞,偏又发作不得,只能哼了一声横眉冷对。景渊悠游地坐下取过茶盏自斟自饮,没有错过司马烨难看的表情,不由得唇畔噙笑,心知司马烨碰上了自己命中克星。
“阿云——”阿一随着景勉匆匆走了过来,身上还穿着昨日的衣裙,不消说尘土污垢,有好几处都被山石划得破烂不堪。阿云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关切的问:
“阿一,你还好吧?你的衣服……”
“从山上摔了下来,不过现在没事了。”她道,余光瞟了瞟一旁的景渊,他不动声色的喝着茶,阿云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说:
“真的没伤到哪里?”
“没有,”她笑着看了一眼司马烨,说:“王爷,你说阿云怎么啰嗦的像个老太婆?真到了五六十岁白发苍苍时你可能被她啰嗦到耳朵都起老茧了。”
白发苍苍?如果她真能陪着自己到那个时候,不要说长老茧,就算是让他变成聋子他也愿意。司马烨本来生着闷气,被阿一这样一说也笑了,释怀地扫了一眼阿云,说:
“她是对你才啰嗦,阿一,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你跟她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呢?”
阿云的眸光黯淡了一瞬,再抬起眼帘时已经恢复正常,看了一眼景渊,问阿一道:
“阿一,你昨天是怎么回事,不声不响地走了,让人多担心?”
阿一咬了咬唇,愧疚地说:“阿云,王爷,对不起……”
“阿一,走吧,”司马烨开口道,“昨日的事已经了了,我们回王府,兰陵侯的事就当作没发生过。”
阿云正要拉着她走,阿一挣了挣,迟疑道:“阿云,你们先回去……”
司马烨皱眉看向貌似悠闲坐着喝茶的景渊,而阿云惊讶不已,压低声音说:
“你不是说过这个人只会让你痛苦,你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的吗?”要不是想要留住她,她怎么会想了个馊主意把自己赔了进去?
“阿一,”景渊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过来,扶本侯回去换药。”
阿一面有难色地看着阿云,欲言又止,迟疑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但是我现在真不能跟你们走……你放心,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说着转身便要走向景渊,阿云一手拉住她,说:
“你让我怎么放心?兰陵侯**花心的事迹天下皆知,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再入狼虎之穴?不管后果如何我来替你承担,你现在,马上跟我回府!”
阿一无奈,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阿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又看了景渊一眼,道:
“怎么会?不可能的,阿一,你一定是没搞清楚,你不知道赏春宴那天晚上……”
司马烨淡淡的眸光扫过她脸上,硬生生地迫使她把那后半句话吞回肚子里。而阿一则是很认真地说:
“阿云,是真的,不信我试给你看。王爷,能不能让你的人都回避一下?”
司马烨颔首,对孟翔打了个眼色,孟翔很知机地带着其他人退出了这个院落。
阿云想喊住她,她却小跑到景渊身边,低低地喊了一声:
“侯爷——”
景渊放下茶杯站起来走前两步,以为阿一是要扶他回禅房,阿一靠过身去抬头望着他,问:
“侯爷,刚才景勉跟我说的话是真的吗?”
她有多久没有这样单纯而直接地注视过自己了?没有防备没有敌意,黑白分明的瞳仁蒙着淡淡的光辉,好像从来没有被他伤过半分,从来没有为他流过半滴眼泪,一如她误入侯府那一晚,虽然陌生,还夹杂着慌乱,但更多的是善意柔和……
他有些恍然,随即对她温和一笑,轻声道:“是真的。昨日我说的话你可还记得?”他说过,要她再信他一回。
他一笑,整张玉雕似的无瑕面孔忽然像得了生气一般活了起来,冷硬俊美的五官顷刻间柔和起来,湛湛的桃花眼春水横波,似有暖意流溢;鼻骨挺直傲如孤峰,然而薄唇噙笑,天质自然,眉宇间几分病瘦气质一改他的浮华纨绔之气,只像那潇湘夜雨孤灯暗影下手持书卷的文弱书生,让人怜意顿生。
阿云看得有点呆了,这样的人,岂会如阿一口中所言……
手腕忽然一痛,身旁的司马烨冷冷地说:“看够了,就把魂收回来!”
“侯爷,你喜欢我吗?”她专注地看着他,问。
景渊伸手拂过她额上的碎发,她的脸颊瘦的几可见骨,让人心疼。
“傻瓜,”他轻叹一声,“不喜欢你,又怎么会像入了魔障一样……”
阿一上前一步,轻轻地抱住他,他正愕然和惊喜于她的主动,可是下一秒他瞪大了眼睛浑身一震,脸色由红转白又变红,稍微推开她不可思议地低头盯着她,不知该是好笑还是懊恼还是别的什么表情,皱着眉深深吸了口气,问:
“小尼姑,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不远处的司马烨和阿云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阿一的手正放在不该放的地方,握着不该握的东西,对于女子来说天下之大不韪莫过于光天化日之下有如此出格的行为。更甚的是,阿云还见到她用力地捏了捏那处绵软……
然后便如触到了毒蛇般放开,苦笑着退后两步,回头看着阿云说:
“你现在相信了吗?他嘴巴上说喜欢女人,但是身体说不——什么**多情都是假的,以前我和他同*共枕可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所以你大可放心,他不会对我怎么样……只是寂寞空虚了,想要找个相陪的人而已,侯爷,您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