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阿一胃口全无,啃了两口饭就回到阿逵空出来给她的一个小隔间去休息。她脑子里一片乱哄哄的,千头万绪不知从何理起,倒下床拉过被子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连黄金蟒什么时候在山上打完野食跟着气息寻回她盘曲身子在床下打盹她都不知道。
第二日清晨,她早早起来吃过早点后阿逵便陪着她到村子里向其他人打探消息,可是过去两年民生不大好,家中凡有轻壮年的都外出谋生了,剩下些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或是黄口小儿,阿一打听了半日都没有什么结果。
这样一来,又在阿逵家住了两三天。这天到了半夜醒来,口渴想要找水喝,刚推开房门,便隐约有个声音从夜风中低低地飘了过来:
“她到底在兰陵哪个大户人家家中做事?阿逵,我的傻儿子,你娶了个尼姑当老婆是要被人笑话的!”
“娘------”阿逵不耐烦地说:“要么是她,要么没有,你选一个吧!”
阿逵妈气得声音都颤抖起来了:“我那么辛苦拉扯大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你瞧瞧她那衣着身段模样,哪一桩不像村北何员外家的小妾那种祸水样!娘几个月前就帮你相好了,镇子上开米铺的李老爷庶出的二女儿一看就知道是会持家的......”
“我不要,你赶紧退了,不然让她自己一个人给你生孙子去。”
阿一听到门咯吱被推开的声音,她赶紧把迈出去的脚收回来,掩上自己的门。
阿逵妈一把拉住儿子的衣袖,生气地说:“你要是还这样胡来,我就不再替你瞒着她了!无月庵是烧了,可根本没发现尸体,她的师父和阿云已经走了。你不要想着再把她留在家里,我明天就跟她说,谁都不要的小尼姑凭什么我们家要!”
“娘,你别这样......”阿逵低低的恳求道:“她已经够可怜了......”
阿一再也听不下去了,身子靠着墙壁往下滑落,泪水淌了一脸。
所幸的是,师父和阿云应该还活着;
只是,就像阿逵妈所说的那样,她们不要她了吗?
第二天一早用过早点后,阿一告诉阿逵说她想吃镇子上的花生酥糖,恰好家里也没米了,阿逵妈催促他到李老爷家的米铺去买米,他拗不过只好答应了。阿逵走后,阿一到院子里帮阿逵妈晾晒衣服,阿逵妈一手夺过衣服,板着脸说:
“别碰我阿逵的衣服,晦气!”
阿一垂下手站在她身后,也不生气,反而笑笑说:
“大娘别生气,我是明白的。要是我有个阿逵这么大的儿子,我也是希望他平安幸福的;我回来是想看师父,师父没在,我也应该走了。还有,您无须担心,阿逵对我只是哥哥对妹妹般的关心和同情,他知道的,我已经有人家了......”
阿逵妈吃惊地回头看着她:“有人家了?是哪一户?”
“他是兰陵人,姓景。大娘,你不要生阿逵哥的气,还有,”阿一有些凄凉地笑笑:“替我谢谢他,我骗了他,其实我根本就不爱吃酥糖。”
阿一拿着包袱离开了阿逵家,站在飞来峰山脚望向半山腰,那里本来是她的家,有她的亲人,有她的牵挂。可如今,一切都荡然无存了。
景渊,真的是你如此残忍地摧毁我的故园,断了我的后路,一定要让彼此都无法回头吗?有念及此,她心神恍惚,有如游魂野鬼一般,满心荒芜。
“阿一?阿一,真的是你吗?”一个女人尖利的嗓门响起,“我的天那,你还俗了么?”
阿一转身一看,竟然是张熟悉的脸。
“阿贵嫂,你还认得我?”她擦了一把眼泪对来人说。
“怎么不认得?阿一呀,这两年你到底去哪里了?”阿贵嫂讶异地打量了她一番,“无月庵没了你知道吗?”
她点点头,眼眶又红了几分。“阿贵嫂,你知道我师父和阿云去哪里了吗?”
“这倒是不大清楚。”阿贵嫂想了想说:“不过我记得那场火是在两年前的四月发生的,因为那个月我家里那株种了两三年都没开花的野山桃一夜间竟然满开了,然后夜里飞来峰上火光一片,没错,就是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