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诠释什么是狗屎运,去侯府看看深受兰陵侯宠爱的十八姬便知道,一个小小的尼姑走运走到脚趾尾上了,兰陵侯府上下如今对她都恭恭敬敬的,风传她穿金戴银锦衣玉食与风流倜傥的兰陵侯夜夜笙歌。为兰陵人津津乐道的还是景渊侯爷一日比一日神清气爽丝毫没有纵欲的后遗症,有如女鬼吸足了阳气,俊朗的皮相越发引人遐思肖想。
反而十八姬长什么模样的,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因此便有了种种猜测。有人说十八姬貌若天仙体态风流,也有人说十八姬酷似钟无艳,不过驭夫有术,茶馆酒楼里的说书先生三寸不烂之舌讲得口沫横飞,听者甚众。
天源大街的喜客来酒楼二楼雅座里,一个小厮和一位文弱公子听着外间说书先生的说辞,均是苦着一张脸面面相觑。
“阿惟,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阿一给她倒茶,“喝杯水润润喉。”
“阿一,景渊真像别人说的对你那么好吗?你不会、真的动心了吧?”
阿一叹了口气,“动心,心不动人不就死了吗?再说我什么戒都破了,也不在乎连色戒都破了……”
“你、你开玩笑的吧?”阿惟大惊,“那我们说好的还算不算数?”
“猜中了,就是开玩笑。”阿一苦笑,“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险些被砸晕了。你想想,像我这种孤苦无依一无所有的人忽然间有个人对自己那么温柔那么体贴,还是个侯爷,还是个长得很帅的男子。而且万花丛中过,他独独对自己青眼有加,怎能不飘飘然自以为倾国倾城红颜绝世?”
阿惟松了口气,想到了什么,便问:“阿一,这些是你自己想到的?”
阿惟摇头,是几天前下了雨她躲避不及碰巧与十五姬一同在宜善居檐下避雨,雨停时十五姬问了她一句:
“人贵有自知之明。十八姬,你觉得兰陵侯究竟看上你哪一点了?”
顿时豁然开朗,多日来盘桓心头那种不安就是她的自知之明。回想认识景渊以来发生的一切,虽不知道景渊为什么对她变得这般好,但是还是很清楚两人之间的有如天堑般的鸿沟。
兰陵侯宠十八姬,譬如明珠暗投。
她心动了,可是很清楚,这不是爱。
千里之外的静林师傅和阿云,是她的亲人,日夜牵挂,终不能忘。
“不后悔?”阿惟盯着她的眸子问。
阿一深深吸了口气,“如果你心里有一个人,会不会风一吹就全无影踪呢?如果他对我是心无杂念的好,怎会怪我不告而别也?”还有一句她没说出口——如果师父健在阿云无恙,说不定一个转身我便回来了……
她把手中的小包袱交给阿惟,阿惟打开一看,讶然道:
“阿一,这些都是平日景渊给你的?”
明珠耳珰,翠玉银簪,琉璃珮,还有银子……
“这些很值钱?”阿一睁大眼睛,“那我下回再拿些出来?”
“够了够了!”阿惟收好包袱,“下次你什么都不要带出来,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带我想好路线打点好车辆,大概四月末离开兰陵,从水路走伏澜江,到了永昌再转陆路到广陵,虽然迂回了一点,可是伏澜江上船只众多,景渊要搜短时间内也搜不到这么多,比较安全。你要知道,如果被景渊发现了,后果很严重……”
“阿惟,其实你不用陪我冒这么大的险的。”阿一望着她,诚恳而感动,“要不我自己走便好……”
“阿一你说的是什么话?”阿惟打断她,“要不是我,你怎么会误入兰陵侯府这狼窟?再说了,我也想离开兰陵。”再不离开兰陵,她怕她一辈子都会被腹黑的顾某人吃得死死的。
二人又商量了些细节,定好了会面的时辰地点然后再各自离去。
景渊允许她见阿惟,不过要带着晚霞。刚到喜客来不久,晚霞便因喝了阿惟的一杯“加料”的君山银针而被迫呆在茅厕。阿一带晚霞回到侯府时已经华灯初上,晚霞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额头一惊一乍地说:
“哎呀,十八姬,你忘记买寿礼给侯爷了!”
阿一这才想起,四月廿四是景渊生辰,园子里的姬妾们早就张罗着生辰礼的事情了,而她向景渊提出出去逛一逛景渊也准了,想必是因为这阵子说要出府的姬妾一个接一个,他以为她也是想要去给他置办些什么才同意了的吧!
“那怎么办?”她苦着脸望向晚霞,“侯爷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晚霞嗫嚅道:“十八姬聪明绝顶,侯爷又宠爱你,你送什么他都会高兴的。”
把球又踢回她脚下。
景渊生日这天,一大清早的品雪轩就热闹非凡。景渊才刚刚洗漱完,阿一正手忙脚乱地给他穿上外袍扣好扣子玉带,沈默喧便来禀报道已经有几位姬妾在品雪轩的花厅里等候,景渊走出花厅,阿一一看,原来是七姬、十姬还有十五姬,笑盈盈地向景渊行礼道了万福。
七姬的嘴巴最甜,身穿粉色衣裙带着些早春的羞涩和娇俏,说:“侯爷今日生辰,七姬祝侯爷万事顺心如意,多福多寿。七姬听说侯爷画得一手妙笔丹青,可是从未见侯爷的大作;后来听说侯爷作画一定要用北方边地小镇乌蒙特有的乌铜矿粉制成的各色颜料,而乌蒙因兵荒马乱早就关闭了乌铜矿。七姬想一睹侯爷的大作,所以斗胆为侯爷准备了这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