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周悠然感觉时间仿佛要静止了。想起来自己来了这么久,都还不知道要拜祭的是谁呢,于是弯了腰,凑近墓碑看去。
这个时候一直保持深深默哀状态的宋文昊突然开口了:“这里,是我养母长眠的地方。”
“养母?”周悠然放弃了去看墓碑,直起身,看向宋文昊。夜色沉沉,但是她还是看出来了,他好像很哀伤。
“是,我的养母。一个苦命的女人,一辈子受苦。我现在都快要记不清她的长相了,只记得我十岁的时候,她服毒自杀后,躺在床上笔直僵硬的身体……”
周悠然有些震惊:“十岁!你这么小的时候就没了养母?那后来呢?你说你的养父母都葬在这里,你的养父后来为什么也不在了?”
“我的养父,是个恶棍,吃喝嫖赌,不务正业,动不动就打人骂人。养母就是受不了他的打骂和逼迫才自杀以求解脱的。我在养母死了之后,就没有再回家过了,自己打零工挣学费,打的临工多了,就开始学着自己做生意。十八岁的时候已经有自己的公司。可是这些都不敢让养父知道,他知道了只会向我要钱,他就是个无底洞,我挣再多钱也填不满。”
“有一天,我的养父又找上门来,问我要钱,害怕我不给他钱,专门叫了一群流氓把我绑到废仓库,逼我给他开支票,他开口要的金额,远远超出我的支付能力,我拒绝了他,然后他就让人揍我。就在我快要活活被人打死的时候,阎少踢开那些流氓,救了我。阎少,就是现在归元商业集团的董事长。”
周悠然点头,看来阎少是宋文昊人生中的贵人了。
宋文昊回想起以前的种种往事,心情好了不少,刚刚垂在身侧的手插到裤兜里,刚刚那些冰冷僵硬的哀伤全都不见,整个人柔和不少,脸上还多了几分笑容,继续对周悠然说:“你不知道吧,阎少是混黑道起家的,他可是个狠角色。我那养父一看到他就吓得不得了,当场就带着他那狐朋狗友逃了。”
“那一年阎少二十岁,我十八岁。他说,他在黑道里面走得太远,怕是这辈子都回不了头了。他说他想经营一些正经生意,算是给自己的一条后路。他说他留意我很久了,很欣赏我的商业头脑。他说他可以给我很多资金开公司,但是他可能没时间管公司的经营,也就是说经营方面的实务全权交给我。”
“你知道的,一个有想法有抱负的商人,很多时候缺的不是勇气和灵感,最缺的就是资金。只要有资金,就什么都不怕了。有了阎少提供的资金,我手上的企业涵盖的规模越来越大,设计的行业也越来越广。在阎少出国后的六年里,我们合伙创办的企业发展的非常好。这才给阎少回国之后,创建归元商业帝国奠定了很坚固的基础。”
周悠然听到这里,连连点头:“这就对了,这就对了。我之前听有关媒体报道说,归元商业王国像是凭空出现,一夜之间就形成的,当时我就不相信,现在看来真是这样,若不是你那六年的辛苦打基础,这么大的商业帝国怎么可能一夜成型?”
宋文昊笑了下:“是啊,那六年里,我一方面扩大企业规模,一方面自学各种商业管理课程,拿到了国外知名学府的学位。真的是忙坏了。偏偏阎少那六年杳无音讯,遇上重大的投资项目,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周悠然握着他的手,心里一阵喜悦,是了,他没有骗他,他说他之前没有交过女朋友是真的,试想那样忙的情况下,他哪里有心思交女朋友?宋文昊,你跑不掉的,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的,我一定要做你真真正正的女朋友的!
宋文昊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调侃说:“笑得这么诡异,想什么呢?”
“宋总也会说人坏话啊,我哪里有笑?”周悠然松开握着他手指的手,走到一旁的小路旁坐了下来,岔开话题说:“我只是在想,你养父后来是怎么去世的?”
“阎少的人帮我除掉了他。阎少二十岁出国前,为了防止那个恶棍在绑我勒索钱财,派人秘密把他杀了。”宋文昊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很是解气的模样,半点的伤心惋惜都没有,看来是小时候被那恶棍养父欺压惨了。
周悠然有些惊讶,是这样死的?可是杀人难道不该偿命吗?那个阎少看来确实是个狠角色呢。可是既然没有收到过那个养父半点好处,甚至还恨透了他,这样的夜晚又为什么要来这里悼念?
似乎猜到周悠然心中疑问,宋文昊走到她的身边,和她一样在小路的石板上坐了下来,开口说:“死者伟大。而且,除了养父母,我就再没有别的什么亲人了。其实我小时候,养母对我还是挺好的。”
周悠然心里面泛起无边的酸涩,一个被逼到走投无路以自杀来逃避苦难的女人,自保都难,哪里还有能力对一个非亲生的孩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