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云玦都忍不住在想,其实天下大乱也未必是坏事,天下之事,本来就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这是千百年来不变的规律,而这个世界,一直都是五国平衡,本来云玦就觉得很奇怪,一山都不能容二虎了,更何况是一个天下容五国?
“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天下大乱,那夏国,何去何从?而温氏,又何去何从?”云玦看着温逸生,难得收起一贯挂在“云白”脸上的肆意笑容,很认真地想听听他的答案,云玦对温氏没好感,对夏国也没有,如果有朝一日,真的五国纷争起,她并不反对让夏国从此消失。
闻言温逸生只是温柔地笑了笑,如沐春风,他站起身,走到亭护旁边,看着鱼池里的锦鲤,虽然是入了冬,却还是能在冰凉的水里自由畅游,是它们天生的能力?还是后天赋予的能力?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温逸生虽然从小就被灌输忠诚,却不代表他真的会将自己和夏国的命运绑束在一起,得不得,不只是命,“你知道吗?我很喜欢这个鱼池,因为每次看到里面的锦鲤,我就会想起一个人。”
云玦不解地看着温逸生,不知为什么,心里莫名地涌上一丝丝的期待,她到底在想什么?温逸生的声音有些空灵,比平时的温柔嗓音又低了几分,仿佛在回想,“她是我见过最美的仙女,我很早之前就知道,她是我妻子,是我要用一生去呵护的人,而且,告诉我这一切的人,是我的父亲,可是,亲手毁掉的人,也是他。”
心似乎在抽痛,云玦在想,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从她进来这个院子开始,她就觉得无比熟悉,仿佛在梦里出现过,可是云玦却可以很肯定自己没有梦到过这里,从来都没有,那这种熟悉是从何而来,而听见温逸生的话,莫名的心痛又是从何而来?似乎在为温逸生悲伤吧,云玦隐隐感觉到他所说的妻子是谁?是“凤紫云吧”,没错,是“凤紫云”而不是云玦,云玦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可是为什么,她仿佛在为眼前这个让天下才子敬仰的“才子之师”而心痛呢?
温逸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想到跟云玦说这番话,哪怕他从认识云玦那一刻起,他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的“妻子”似乎已经回来了,就在他身边,只是,他没有察觉到,越是和云玦亲近,他越是感觉到那种心的归宿,所以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是赎罪的借口。
“有一种东西,比灯更亮,你知道是什么吗?”温逸生忽然回头问道。
云玦此时的思绪也很混乱,被温逸生乍一问顿时愣住,没有回答,温逸生又接着说道,“是火,烧得一整片天都是通红的,亮如白昼。”嗓音带着几分回忆的悲凉,空洞得仿佛是在述说一个故事,一个惊天动地的故事。
如果说到这里,云玦还不明白,那她就真的太笨了,笨得无药可救,云玦承认凤母是她的“亲人”,也承认“凤紫云”是她,但是,她却抵触温氏与凤氏的联姻,这也是她不愿意让温逸生知道她身份的最大原因。
“仅仅是一条街的距离,可是,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火烧红了天空,焚烧了所有,人性到底是什么,可以泯灭到什么地步,连亲人姑且可以出卖,那还有什么,是值得追求的?”温逸生此刻表现出来的,仿佛带着几分茫然的失措,像个孩子,他或许问出的,只是他心里的疑惑,虽然他的父亲回答过很多次,解释过很多次,但是他还是不明白,还是不明白为何要毁掉他的幸福,毁掉他唯一的妹妹;而夏国的国君,为何要毁掉一个对国家忠心耿耿的臣子,是人性的泯灭?还是他真的不明白?
云玦垂下头,没有去看温逸生,温逸生面对着鱼池的背影,云玦看着总感觉眼眶在发涩,眼睛的颜色,云玦只是用特色的药水遮掩起来,如果被泪水浸泡,只怕会恢复原来的颜色,所以她赶紧垂下眸子。
冬天的风带着寒气刮过,虽然万里晴空,阳光璀璨,却似乎已经没办法将亭子里的人心捂暖,一片萧条的静谧之后,温逸生才回到座位上,看着垂眸的云玦道,“你问我,如果大乱,夏国何去何从?我只能答你,夏国灭,温氏存,夏国亡,温氏亦存。”
云玦抬起眸子定定地看着温逸生,他的意思是,无论夏国存亡与否,都不会影响都温氏的生存,只要温逸生活着,温氏就不会灭亡,这样足够了,云玦心想,她的目的是毁掉温氏,那她又该如何?夏国的存亡,本来就不是云玦操心的,她只是在想,毁掉温氏,到底又能报复什么?云玦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纠结起这样的问题来,准备了这么久,难道要前功尽弃吗?云玦不甘心,每次一想到凤氏一百多条冤魂,她就无法平静。
“温氏手上沾了多少条人命?真的能够抽身而出?”云玦的话题越来越尖锐刻薄,也越来越严肃,也许从一开始说开了,就不能再装下去了,哪怕是以后,他们两个,也不可能回到之前了,一开始还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如今,不行了吧。
温逸生知道云玦想说什么,他温和地笑了笑,仿佛有几分苦涩,有多少个氏族,手上是没有沾到人命的,只是温氏,沾的却是亲人的血,“我只求,尽我所能,护温氏周全。”
云玦沉默了,尽你所能?云玦心里有些凉意,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心态,不过或许是过于冷场,云玦还是勾起一丝笑意,“好了,别说这个了,总感觉话题太严谨了,来了这么久,都还没上过茶,难道温府就这样待客?”
温逸生闻言忍不住笑了,“温府的茶,可比不上君贤茶楼的,既然云公子不弃,那就上吧!”两人相视一笑,笑而解千愁吧!也许这样也好,大家都是聪明人,适可而止,才是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