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紧将从小就瘦弱多病的景哥儿搂在怀里,在噩耗传来后,第一次哭出声来,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当时的她和他都不知道那个无助倚在她怀里的小人儿双眼中闪烁的是比他们中的任何人都更坚决的决心和仇恨。
大婚当天,那个就从小体弱多病阴沉阴郁,与华国公府中大多健康开朗的儿郎们格格不入的小人儿亲手端给她一碗羹汤,对她说,“姑姑入宫后,当要时时牢记自己姓华,牢记我华国公府满门血仇”。
她郑重的重重点头,根本想不到那碗她嫡亲的侄子,这世上仅存的唯一亲人亲手端来的羹汤会是她终生痛苦的根源。
大婚当天,她循着古老而繁复的礼节,每一步都如踏在刀尖上。
那个在世人口中聪敏阴狠,在她看来却有些傻的曾经的太子爷,如今的九五之尊在揭开她的盖头后,她喃喃说了声对不起,就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进他怀里。
她能感觉到她的小腹处血流如注,滚烫,烫的她浑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她知道,那是生命的热度,是那个在她毫不知晓的情况下到来的孩子,又在她毫不知晓的情况下永远的离开了她……
她听到他惊怒交加的喊着让太医滚过来,喊着将伺候她的人全部捆起来,喊着她若有个万一,就让所有人陪葬!
“不,不怪他们——”
她听到自己用尽全力却细小若蚊吟的声音,是的,不怪他们,她该怪的是自己,怪自己太不小心,连肚子里多了个小生命都不知道,怪自己太过轻信,以为所有的人都会像她死去的至亲般无条件的宠爱她,永远不会伤害她——
“好,好,我不怪他们!只要你没事,只要你没事……”
他的声音因着极致的惊恐而微微发抖,甚至隐隐带着哭音,她有些留恋的用脸蹭了蹭他心口,那里面,有一颗砰砰跳动的飞快的心,那是为她跳动的。
她知道,那是为她跳动的,可惜,等太医来了,查明情况后,恐怕就再也没了下一次了吧……
……
……
“皇上,娘娘,娘娘,这是用了烈性的药物强行落胎,造成的大出血,只怕,只怕,日后再也无法孕育子嗣”。
太医的声音抖的几乎不成音,她能理解他的恐惧,皇帝大婚当天,皇后用烈性的药物强行落胎,九死一生,就算不为灭口,光为泄恨,皇帝也有可能杀了他。
当时的她听到以后都不能再有孩子,倒也没有多伤感,她能以寡妇之身入主中宫,已是他心怀宽广。
经过这一出,他再宽广的心怀也不可能真的视她为皇后,视她为妻,又怎么可能和她孕育子嗣?能不能孕育子嗣,于她来说,并无区别。
“皇上,妾身自请避居坤宁宫为皇上祈福,请皇上恕我华国公府满门之过”。
她艰难而又冷静的说着,觉得自己毕生的智慧,除了用在吃食上之外第一次有了用武之地。
景哥儿还是太年幼,虽则能在所有人之前发现了她怀了身孕,能想到决不能让她怀着齐淮的孩子入主中宫,还能想到遣走所有人骗她喝下药,又怎么可能骗得过以一己之力挽救一场倾国之危的一国帝王?
所以请恕了我华国公府满门之过,恕我带着孩子嫁给你之罪,恕景哥儿私下用药,妄图蒙混过关之罪。
我华国公府满门,也只剩了我们两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