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山途中。
黑龙月不像往日般缠着我追喊嫂子,生着闷气,一语不发地跟在我和娘亲身后。
默不作声走了很长一段路后,龙月忽然气呼呼腾身跃到我身前,挡住我去路,脸色沉沉。
“嫂子,枉我哥对你一腔情深。为何你都不肯回头看一眼。”
“回头看什么?”
我纳闷地转过身,伸手遮住艳阳射下的刺眼光线,顺着龙月遥远延伸的视线望去…
绝魈魔宫顶端盘旋的巨型龙雕上,一个模糊的黑影轮廓,站在灼灼烈日下,目送我们远去。
“难道是、黑龙曜?”我喃喃诧异。
“除了我哥,还能有谁。”黑龙月斜挑着眉,问向我:“你知道为何我哥不亲自护送你们回去,要派我来吗。”
我迟疑顿了顿,摇摇头。
“因为我哥答应让你离开,可是他怕自己做不到,他怕自己反悔。他不想你跟着他涉险报仇,他处处为你着想。你呢?可有半分懂过他?”
黑龙月咄咄逼近我,我气势全无地步步后退。
娘亲伸手截住龙月汹汹来势,替我解围道:“月儿,感情的事,向来两情相悦才能皆大欢喜。若是一方强求,只能因结苦果。”
“呵。”黑龙月越过我娘,冷眸射向我,字字掷地。
“我哥对你情深不移,恐这世间无人能比。愿你珍惜眼前,切莫来日追悔!”
说罢,黑龙月怒甩水袖,飞身离去。
我愣在原地,心里莫名有些沉重,很是难过。
我不明白,为什么离开绝魈魔殿这样一件简简单单的事,会变成龙月眼中的不可原谅。
娘亲微微叹气道:“他们兄妹,自幼父母双亡相依为命。兄妹之情自然深厚。月儿也是担心曜儿的终身幸福,可是感情的事,不喜欢则不能勉强。”
娘的话,我似懂非懂,愁云笼罩道:“看来,喜欢这件事,比抓鱼难多了。”
“我的傻孩子,你不适合留在这里。走吧,回荒戟。”
娘亲慈爱宠溺地摩裟着我的头发,带走我继续前行。
身后后的绝魈峰渐渐变成一道遥远模糊的廓影。
天边绯红的晚霞已然藏匿在山水绰影里。
漫漫黄沙奔越后,我和娘亲终于在天黑前赶到北荒丘地唯一葱郁的天山脚下。
粗壮古树枝桠上,我安然躺在娘亲绒毛蓬松的狐尾里,熟缓入梦。
一阵溶纱清风,一轮皎洁月色,九重天上神殿内,白玉铺砌的净澈地面上,倒映出两道白衫紫袍的身影。
紫袍男子神色幽忧地端详着手中的藏青色剑匣,久默不语。
白衫女子纤纤玉手托着腮颌,打量着眼前的人和事物,终于忍不住开口好奇道:“神君,你瞧这剑匣子都快两个时辰了!”
紫袍男子嚅了嚅唇角,低沉开口道:“今日有人想来盗它,现被囚在禁殿。”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神殿,偷盗神物。”白衫女子倦意尽褪,出言追问。
紫袍男子泯然叹息,眸光黯淡,似是难言:“禁殿所囚之人,身世堪怜。不知他此刻,是否无恙。”
“神君,如果你不方便出面打探,不如菀菀代你去吧!”
明知身在梦境的我,心里陡然一沉,这一幕,难道是……
“菀儿!你眉心怎么在泛红光?”
我被吵醒,惺忪睁开眼,看见娘亲一脸焦急。
我突然意识到,曾经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小狐妖岁月,在遇到舜璟上仙的那一刻起,就悄然崩塌了。
九重天上,朝暮韶光咫尺脉脉的场景,曾经以为不过是自己的一场场风流幻病。
可当黑龙曜的身世 ,渐渐与我的梦境相吻合……
一切都没法再用普通的解释,来掩盖隐藏的真相。
解铃还需系铃人,我的梦,全关于他。舜璟上仙?亦或舜璟神君?我得找到他,问个清楚。
娘亲担忧地看着我:“菀儿,你怎又发起呆来?”
“娘,我没事。”我努力笑了笑,伸伸懒腰,继续掖回娘亲温暖和煦的狐尾毛里。
藏起心事,佯装无事。
我不想娘再为我担心,她的身子未愈。寂渊山上,又因我而行迹曝露。眼下,还是陪娘回荒戟山最要紧。
我翻翻身子,想要快些睡着,好到梦里再探个究竟。
忽然,密林深处响起一阵“咕咕咕”的嘶鸣声。
“娘,这声音是?”
“荒戟山的乌鹫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