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妃应是前身,不记何年,封虢封秦,万古虚心,百年贞节,一世古人。剖苍壁寒凝泪痕,挽潜蛟巧结香纹,侍枕之恩,入梦无春,两腋清风,满枕行云。”
话说墨竹的妈妈是个十分离奇的人物,李墨子从日本游学回来第二天,独自一人去三层庵烧香拜佛,和一个清丽的尼姑擦身而过,就这互相望了一眼,就这么匆匆的相对无言的四目相接,从此结下一段俗缘。这位法名虚谷的尼姑自从看了李墨子一眼,居然难以忘怀,她是李墨子众多女人之中唯一倒追男人的女人,几乎不费吹飞之力,李墨子就洞房花烛,如鱼得水。虚谷还俗后的名字叫边霞,取自天边的彩霞之意。
李墨子虽然是个风流倜傥的俊俏男儿,但自从和边霞结婚拜堂后整整三个月,和边霞耳鬓厮磨,足不出户,以至于受到南京方面的严厉批评。但好景不常在,好花不常开,边霞有了身孕,李墨子开始迷上戏班的台柱妮妮,戏班到江浙区巡演,他是忠实粉丝,每一场都不会拉下,以至于十天半月难得回家一趟。
小墨竹诞生后,边霞得了抑郁症,终日闷闷不乐,李家有吃不完山珍海味,穿不完的绫罗绸缎,可是边霞的抑郁症反而越来越重,后来,四太太妮妮难产而死和小蓉蓉放在大木盆里飘走,更是刺激了边霞,她整天胡思乱想,人越来越消瘦,精神越来越差,整天意识模糊,嘴里念念有词。甚至连自己的女儿小墨竹都不认识了,看着墨竹的眼神,好像看一个天外小来客。终于,在小墨竹十一岁生日那天失踪了,一直到五六年后,才有去普陀山烧香的信徒回来说,看见一位名叫虚谷的尼姑,很像李家的三太太。
普陀山圆通禅林,三面环山,一面临海,山不高,但是非常秀美,高大的乔木伟岸挺拔,灌木枝繁叶茂,层层叠叠,身临其中感觉心平气和,不烦不燥。宝殿内观音大士铜像慈眉善目,容姿飘逸。
“妈妈,您是我妈妈?”墨竹问虚谷师傅,虚谷慈祥的笑着回答:“善哉,善哉!施主,这里没有妈妈,没有女儿,何来妈妈?”
“虚谷师傅,您很像我记忆中的妈妈呀?难道不是吗?”墨竹有些疑惑,明明是自己的妈妈,怎么说没有妈妈呢?虚谷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柔,闪过一丝忧伤,她缓缓地说:“女儿是空,妈妈是空,出家人四大皆空,善哉善哉!”
“妈妈,虚谷师傅,那什么是空?空意味着什么呢?”墨竹的内心里还是觉得眼前这位就是自己亲生母亲,但她不承认,有什么办法呢?况且她在日本一开始也是修的佛学,不过对高深的佛学可能连一知半解都算不上,因为后来就被小日本的特高课教官看上了,因为她的聪明才智,特高课选拔人才也很重视人本身的潜质,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可以进他们的特高课的。
“空,不空,亦空亦不空,非空非不空,菩提本无树,明镜亦菲台,善哉,善哉,施主多虑了,呵呵!”虚谷又恢复了慈眉善目,脸上一片平和。墨竹越来越糊涂了,菩提本无树,难道树也是空的,树也是不存在的吗?
“妈妈,虚谷师傅,那人从哪里来,又去往哪里呢?”墨竹一脸困惑,一脸天真,虚谷也不生气,脸上挂着谜一样的笑容,她拉着墨竹的小手,抹了抹手背,平和地说:“万事万象,究其根本,皆是佛性,自有化无,自无化有,生生不息,化化无穷,即为生;六道轮回,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阿修罗道,人道,天道,生生不息,自无化无,善哉,善哉,你是墨竹吧?长这么大了!”虚谷师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
虚谷师傅一口气说了一大推的佛学,墨竹还是云里雾里,和刚踏上普陀山时没有区别,不过她感觉到虚谷师傅摸她的手背时,那眼神,那神态,还是一个慈祥的母亲所表示出来的举动,“自无化有,自无化无”,我墨竹何必一定要和妈妈相认呢?认了又怎么样呢?
墨竹自普陀山回到小镇,失忆的李墨子已经寿终正寝,料理完丧事,她将李家所有值钱的东西变卖,只留下一座空荡荡的李家大宅,她给了佣人足够多的遣散费安家费,然后把余下的钱全部用来重修三层庵,她出家,削发为尼姑了,这正是:云鬓剪落厌尘世,从今艳色空归空。
心地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在前,转眼一年过去了,春华秋实,又冬去春来,这天后半夜,墨竹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她半闭着眼睛,整个身心沉浸在《摩訶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中,整个人处于一种十分清净空旷的境地,她伸了个懒腰,走出三层庵,不觉十分的心灵气爽。
天色朦朦胧胧的,开始亮起来,墨竹不经意的在水塘里看到一个迷迷糊糊的倒影,倒影清晰起来,一个乌黑长发,年未及笄的少女,这少女脸若初放的荷花,脖子和手臂如白玉温润,墨竹抹了抹额头,水塘里的倒影也抹了抹额头,墨竹摸到了头发,水塘里的美少女也在摸头发,墨竹疑惑起来,难道水塘里的倒影是自己吗?难道自己变小了,变得更加的超凡脱俗了的美丽了,墨竹袅袅起步,水塘里的影子也盈盈跟着一起动起来,耶,怎么回事啊?
墨竹猛地一转身,发现身后雄伟壮观的三层庵片瓦不存,前后左右都是白茫茫的水面,偶尔有几丛芦苇丛水面探出头来。难道墨竹穿越了?这时什么年代呢?
她前面只有一条羊肠小道,不知通往哪里?墨竹极目远眺,水塘连着水塘,一直延伸到天边,天出奇的蓝,只有西边的天空飘着丝丝白云,像几根白玉带子,缓缓地移动,湖水清澈见底,水天一色。墨竹再次注视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身上穿着薄如蝉翼的淡绿色丝绸,脚蹲一双小船似的木屐,整个身影比原来的墨竹还要美上百倍,她惊呆了,真正的沉鱼落雁,一点也不为过,一群大刀鱼从脚下的水边游过,像白色的闪电,一下子钻入水草不见了,大概也是被墨竹的美貌惊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