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院落静悄悄
“你最好离倪远点!”“不,不可能!你知道倪心里在想什么吗?”母女俩你来我往,说的都是俄语,而且说的很快,倪崇敬似懂非懂,他只听见基普喀秋莎提到他的名字,估计她俩吵架多少和自己有点儿关系,他接住基普喀秋娃扔过来的竹蒸笼,里面的烧卖一个也没跑出来,虽然已经没有了热气,但烧卖那皮子上透着亮光,一个个还很诱人。“你们,你们已经吃饱了吗?哎,基普,为什么吵得这样不可开交?”基普喀秋娃委屈的泪快要掉下来了,她抹了抹眼角夺过倪崇敬手里的酒瓶,给自己倒了半碗,余下的重重的放在妈妈的眼前,说:“喝你的酒,好好呆在房间里,其余的什么也甭想!”
“小屁孩,你倒教训起老娘来了,我是你们的上级,我想做什么,你能阻止,哼!”基普喀秋莎拿起酒瓶就合起来,她看了倪崇敬一眼,那眼光像是在看酒瓶里的美酒,她深信倪崇敬比波波洛德芙更有男人味,更有爆发力,她心里痒痒的,但现在只能一口口喝着她的美酒。基普喀秋娃已经不生气了,她当着妈妈的面,踮着脚尖,搂着倪崇敬的脖子,在他的脸上两边都亲了一口。那分明是向妈妈发出挑衅,你看,倪现在在我的怀里,来抢呀!她朝妈妈那里看了一眼,面带微笑。
倪崇敬哭笑不得,他已经猜透了一对母女的各自心思,他又想起了早上醒来时的那一幕。对于眼前这两位美女,说实在的,现在倪崇敬都不讨厌,当然喜欢基普喀秋娃的成分多一点,但这也仅仅是喜欢而已,真正装在心底的是蓉蓉,还有那位和蓉蓉长得很像的三小姐。这么说呢?如果基普喀秋娃不在,如果只有基普喀秋莎一个人,倪崇敬也许不会那么果断的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外面毕竟是凛冽的寒风,他不很讨厌基普喀秋莎丰满的身体,倪崇敬犯迷糊了。
“我去取电台去”,倪崇敬不愿意夹在这对奇特的母女中间,他发现她们的民族中似乎不太讲究伦理这一套,母女居然公开在争夺倪崇敬这个人,而倪崇敬一想到蓉蓉和墨竹,基普喀秋莎母女就变得不那么重要,甚至基普喀秋娃搂着他的脖子亲她,她那高耸圆润的胸脯在他身上摩擦,他的心还是那么平静,奇了怪了。“倪,亲爱的,等等我,我也要去!”麻烦来了,基普喀秋娃黏上了倪崇敬,基普喀秋莎无奈的瞪了她女儿一眼,继续喝她的白酒,她很想阻止,但她明白,她绝对阻止不了她任性的女儿。
倪崇敬无可奈何的拉着基普喀秋娃的手,潜入了夜色中。月光朦胧,时明时暗,当几片厚厚的黑云遮住月亮时,街道变得更加黑暗。幸亏基普喀秋娃从小就生活在哈尔滨的城市里,高地不平的青石板路还不至于难道她。她的白嫩的小手紧紧抓住倪崇敬,好像怕他一下子融化在夜色之中似的。倪崇敬对这个黏着他的小尾巴既不欣喜,也不讨厌。不过,现在他也不急于去取那个电台,他有他做事的风格,他不喜欢他的一举一动让克格勃及时了解。现在他最想的是潜入蓉蓉生父的家里,去看看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的李墨子,那个丢弃了自己亲生骨肉的人。他从小生活在中原,后来去了北方。现在,她对有关蓉蓉的一切都很好奇。
李家的大门紧紧的关着,只有门口的两个大红灯笼之中的一个还亮着蜡烛。李墨子躺在床上闭幕养神,他没有睡着,那张方脸上透着几分狡猾和老道。李家的上上下下都在说,李墨子快不行了,甚至管家已经在棺材铺订好了金丝木棺椁。其实,这个李墨子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每天会到两个书房晃来晃去,他心情好点时候,还会舞文弄墨一番。只有墨梅和毕娜母女知道,李墨子这次耍了一个小聪明,他是在装病,他咳出来的血是红药水加上鸡血调制的,要知道李家可是名医之家,玩那点东西简直是水盆里的鲫鱼,伸手便是。
那么,李墨子为什么要装病呢?原来南京的汪精卫又要玩出些小花样,要在枫泾举办一个日本兵的什么捞什子军民亲善活动,江浙皖都要派地方官来参加。李墨子本来就在动摇,他已经收到老蒋的两次警告,他的项上人头差一点就要搬家。辛亏墨梅在戴老板那里周旋,还有她在戴雨农心中的地位,李墨子的人头还长在远处。李墨子有一次走进那个暗室书房,他凝视着西施的画像,有一次想起来他的四太太妮妮,想起来那个在木桶里哇哇啼哭的小孩子。他一生做过不少好事,也做过不少的荒唐事和说不得的坏事,现在,他内心最不安的是,十分愧对妮妮母女。
李墨子不知道,妮妮的孩子和墨竹此刻就坐在李家的祠堂里。墨竹双膝跪在黄色蒲团上,两手合掌,正在虔诚的给祖宗上香,三根线香飘出几丝袅袅的白烟,檀香弥漫着整个祠堂。墨竹用标准的姿势给祖宗磕了三个头,坐在蓉蓉傍边对蓉蓉说:“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你也来上三支香吧?”她有意无意的瞟了蓉蓉一眼。“我叫蓉蓉,好像没必要上香吧?”,蓉蓉显得有些底气不足,她觉得三小姐墨竹的祖宗,很可能也是她的祖宗。“那你为什么愿意跟我来这里,还想看看老爷子?”墨竹淡淡的问,脸上掠过一丝狡诘的微笑。“我一时没地方去,对你家老爷子也只是好奇,才几天热热闹闹的办了六十大寿的寿宴,现在突然说不行了,仅仅是好奇而已”,蓉蓉的话没有瑕疵,但还是底气不足。聪明伶俐的墨竹早就看出了蹊跷,只是她还不想点穿而已。
“姑娘,请留步,老尼有几句话要和你说”,墨竹和蓉蓉先后离开祠堂,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尼叫住了蓉蓉,那老尼有些奇怪,看起来已经很老了,脸上脖子上的皱纹很深,但声音却像个年轻姑娘。原来那老尼不是别人,而是原来“黑猫”游击队老大祝一文的女人丸子小姐,三十不到,她的外貌是精心化妆的,为了长期在李家栖身。自从祝一文牺牲后,丸子还是昼伏夜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些不明不白死了的日本兵有一半死在她的手里。“你在叫我吗?我不认识你啊?”蓉蓉故意问老尼,等墨竹走远了,蓉蓉闪进了老尼的禅房。“这些钱给你,我一个老尼吃的是斋饭,花不了几个钱,你拿去买点火药什么的,有用场”,其实丸子认识蓉蓉,只是蓉蓉不认识她,因为她有几次在街上看见祝一文的手下和蓉蓉在一起,她就知道蓉蓉肯定是游击队里的。“买火药,买火药做什么?”蓉蓉的警惕性很高,她怕误入圈套。“呵呵,买什么都行,年轻人需要花钱”,丸子笑着把钱塞到蓉蓉手里,把蓉蓉推出禅房:“这里不能久留,姑娘快走吧!”蓉蓉不再说什么,闪身出了祠堂,三小姐墨竹还在等她呢。
倪崇敬拉着基普喀秋娃越过李家围墙,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李家祠堂的灯还亮着,她看见了三小姐墨竹和蓉蓉一前一后从祠堂里出来。他有些纳闷,她俩在祠堂里干什么呢?他有些后悔贸然闯入李家大院,但看见了蓉蓉和三小姐,马上就高兴起来。倪崇敬和基普喀秋娃紧紧贴在墙角里,还好,茂盛的爬山虎正好遮住他俩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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