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去城北。”
上官瑞转身往外走,身后二愣子嚎叫:“几位爷,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们的啊,不然青龙帮的人会要了我的小命的……”
到了城北废墟楼,上官瑞率先走进去,季风紧随其后,左右环顾一圈,却没看到司徒兰心的影子,正焦虑时,一名眼尖的打手指着地面说:“瑞总,这里有血迹。”
上官瑞的视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脸色唰得惨白,他突然放开喉咙呐喊:“司徒兰心,司徒兰心,司徒兰心,你在哪里?”
所有的人都跟着找寻起来,一边找一边呼唤:“太太,太太……”
在暗无天日的小黑屋里,司徒兰心几次都以为自己接近死亡,可每一次撑不下去的时候,就会听到妈妈在耳边说:“兰心啊,不能睡,一定不能睡,那些迫害我们母女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你一定要坚持住,总有一天,让她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司徒兰心……兰心……兰心……”
在朦朦胧胧中,她仿若听到了上官瑞的声音,支撑着动了动身体,在地上慢慢的爬行,整间屋子就只有门的缝隙能看到了一丝亮光,而那一丝亮光便是司徒兰心现在唯一的希望,她不能让自己死在这里,就算是拼尽全力,她也要让上官瑞知道她的存在。
功夫不负有心人,尽管每往前爬一步,身体都钻心的疼痛,可她还是坚持爬到了门边,使出最后的力气用力晃了晃紧锁的大门,就在附近寻找的人蓦然听到推门的声音,便急匆匆的走过去,往门缝里一看,惊喜地呼唤:“在这里,太太就在这里!!”
一听找到了司徒兰心,所有的人都向小黑屋奔过来,他们从车里拿出工具,把门上的锁砸开后,上官瑞第一个冲了进去。
可就在下一秒,他突然捂住胸口,缓缓的蹲到了地上,一把抱起地上的司徒兰心,歇斯底里的吼叫:“是谁?是谁把你折磨成这个样子?”
心仿佛要爆炸一样,痛得不能呼吸,他的兰心竟然被人打的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司徒兰心虚弱的躺在他怀里,动了动嘴唇,想说话,可是却说不出来,两滴清澈的眼泪顺着眼角滴到他的手心,“瑞……”
上官瑞心疼的抱紧她,耳朵贴在她嘴边:“兰心,你说,我听着,我听着。”
“我好疼……”
司徒兰心终于吃力的说出了三个字,可就是这三个字,让上官瑞的心都碎了,他突然失控的放声大哭,“兰心,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她们竟然把你打成这个样子!!他们竟然把你关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黑屋了!!!”
上官瑞哭得悲痛万分,这是他三十年来,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流泪,为了女人而流泪。
“我的兰心,你该有多疼……你该有多绝望……多害怕……多无助……啊……啊……啊……”
上官瑞崩溃的吼叫,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心痛。
真正的心痛,就是你看到自己最心爱的人被折磨得遍体鳞伤,而你却无法替她分担那份疼痛。
季风的眼泪也出来了,他跟了上官瑞这么多年,何曾见过他如此崩溃,如此伤心,如此难过,所有的人都流泪了,就算是铁铮铮的男子汉又怎么样,在他们坚硬的外表下,不过都是一颗平凡柔软的心。
“瑞总,不要难过了,太太伤得这样重,要赶紧送医院啊。”
季风上前提醒,上官瑞这才从悲痛中清醒过来,一把抱起司徒兰心,飞奔向外面停着的车,“快,快开车!”
季风迅速发动引擎,向市中心驶去,半途中,他从反光镜里,依旧可以看到上官瑞眼角为司徒兰心流下的泪,不禁暗想,这一次,他是真的动了真情。
就像某本书上说所,女人哭了,是因为放弃了,男人哭了,则是因为真的爱了。
“兰心,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到了,马上就不痛了。”
上官瑞一遍遍的亲吻司徒兰心的额头,泪水滴落在她的脸颊上,司徒兰心虽然昏迷不醒,可是却能清楚的感受到上官瑞炽热的眼泪,她嘴上不能说话,却在心里安慰他:“不要难过,我没事,被上官瑞你比喻成打不倒小强的司徒兰心,不会就这样倒下来。”
到了医院,司徒兰心被推进了急救室,医生看到她身上的伤都惊悚不已,到底要有多么狠毒的心,才以下得了这样狠毒的手。
上官瑞一支烟接着一支烟的抽,仿佛只有这样,他的心才不会那么不安,季风上前劝阻他:“瑞总,你的身体还未痊愈,少抽点烟,太太不会有事的。”
“我要的资料你尽快查出来。”
上官瑞双眼折射出阴鸷的寒气,一想到司徒兰心身上那些伤,他就恨不得把罪魁祸首碎尸万段。
“好,我这就去查。”
季风走后没多久,急救室的医生出来了,他赶紧上前,迫切的问:“我妻子怎么样了?”
“已经把伤口清理好,外伤的倒是没什么大碍,就是内伤可能需要花些时间好好调理。”
“什么内伤?”
“病人患有幽闭症吧?”
“是的。”
“这就对了,心里受了很严重的伤害,应该是长期被自己怨恨的人羞辱或是虐待过。”
上官瑞的双手慢慢的紧握成拳,他颤声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看她?”
“这个要看病人恢复的状态,什么时候醒过来什么时候便可以进行探视。”
“好。”
司徒兰心这一昏迷便是一天一夜,上官瑞在痛苦的等待中,终于体会到了司徒兰心那天说那句话的心情:“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这几天,我有多害怕你知道吗?怕你再也不会醒过来,怕你就这样离我而去……”
现在,他也害怕,怕司徒兰心和唐琳一样,离他而去。
一直到晚上,才打电话回家通知了司徒兰心住院的消息,老夫人刚因为儿子康复松口气,陡然又闻媳妇被绑架入了院,一时间接受不了打击,竟也昏了过去。
醒来时,老夫人便哭着要去见媳妇,上官汝阳安抚她:“别难过,咱媳妇已经没事了,家里已经够乱了,你就别添乱了行吗?”
言外之意,是在指责老伴不该昏过去,让家人担心个不停。
隔天清早,季风来到了医院,瞥一眼床上仍旧昏迷不醒的司徒兰心,对上官瑞说:“瑞总,我带来了一个人,他对太太的遭遇了如指掌”
“带进来。”
上官瑞握着司徒兰心的手,仿佛一夜之间,就苍老了许多。
季风对门外喊了声:“进来吧。”
进来的人是吕长贵,他一看到床上躺着的外甥女,便伤心的扑过去大哭,上官瑞眉一蹩:“你是?”
吕长贵哽咽着介绍:“我是兰心的舅舅,我叫吕长贵。”
“兰心的舅舅?”
上官瑞这才觉得他对司徒兰心真的了解太少了,结婚近半年,竟然都不知道她还有个舅舅。
“是的。”
“好,你把兰心的事全部告诉我,越详细越好。”
吕长贵抹了抹眼角的泪痕,开始娓娓道来,司徒兰心从小到大所有的经历和遭遇。
“二十五年前司徒长风在F市一家夜总会与我妹妹吕秀桐相识,当时我妹妹是那家夜总会红牌舞女,司徒长风对她一见钟情,开始展开疯狂的追求,我妹妹虽沦落风尘,但却洁身自好,并不与客人有身体上的接触,司徒长风得知她喜欢百合花,便用一车的百合讨我妹妹的欢心,在他穷追不舍和细心的攻势下,我妹妹终于接受了他的追求,与他有了肌肤之亲,当时司徒长风隐瞒了自己已婚的事实,说自己是个商人,专门承包建筑工程,等F市的工程一结束,就会马上娶我妹妹过门,三个月后,我妹妹发现自己怀孕了,可那个时候,司徒长风却已经不在F市,她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便收拾行李来到了B市,从那一刻起,恶梦便开始了……”
“我妹妹做梦也没想到,司徒长风已经有了家室,而且妻子也刚刚怀孕,一时间接受不了打击,到司徒家大闹了一场,却被司徒长风指责孩子并不是他的,我妹妹想要寻短见,司徒长风怕惹上官司,就私下里找到她,承诺孩子出生后会做亲子鉴定,如果证明确实是他的,一定会负起责任。”
“七个月后,我妹妹平安产下一女,她开始每天望穿秋水等着司徒长风来看望她和女儿,可是直到孩子满月了司徒长风也没有出现,我妹妹抱着孩子来到了司徒家,结果被他元配妻子阮金慧羞辱一顿后赶了出去,那时候我妹妹万念俱灰,想要抱着孩子轻生,可是看到孩子纯真的小脸,却又不忍心那样做,经过一番痛苦挣扎后,她不再对司徒长风抱有希望,但是却希望他,可以看在孩子的份上,每个月给一笔赡养费……”
“他给了吗?”
上官瑞阴沉的问。
吕长贵摇头:“没给,司徒长风之所以发家,所有的钱全是他妻子娘家的财产,所以他根本不可能为了我妹妹一个风月场上的女子而放弃大好前程,他不禁不给我妹妹赡养费,甚至还威胁我妹妹,如果再敢抱着孩子到他家里去闹,就找人要了她们的命,我妹妹心疼 孩子,纵然很不甘心却还是把这口气给咽了。”
“你妹妹当时为什么不求助于法律?”季风不解的问。
“我妹妹又没读过什么书,除了姿色好一点,啥本事也没有,离开夜总会她便没了收入,带个孩子又找不到工作,当时连一日三餐都是问题,哪里还有钱请律师打官司。”
“真是挺不容易的。”
季风开始同情司徒兰心悲惨的命运,虽然自己也不比她好多少。
“我妹妹就只有我一个亲人,我们父母去世得早,所以她便只能依靠我,我妻子一直不能生育,她就把孩子拖付给我们,然后出去找临时工赚钱,白天她在路上给人擦皮鞋,晚上就到露天排挡替人洗盘子,每天早出晚归,我妻子见她那么辛苦,便好心提醒她可以回到夜总会上班,时间充足不说,钱也赚得多,可我妹妹却不同意,她说,她不想让女儿长大后被人在背后议论,她的妈妈是靠出卖肉体把她养大的。”
“常年累月的艰苦工作,睡眠不好饮食不好,她原本的花容月貌很快便不复见,二十几岁的女人看起来就像四十多岁,这样的生活她却坚持了五年,而这五年兰心都是由我妻子帮她带着的,我们开的是杂货店,带孩子也挺方便,我妹妹很感激我们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向她伸出的援手,所以从小就对兰心说,长大后一定要对舅舅和舅妈好,我这外甥女十分懂事,即使她长大后我们给她惹了很多麻烦,她也从来没有放弃过我们。”
“七岁了,兰心要读书了,我妹妹更加辛苦的工作,从牙缝里挤钱出来让她上学,为了不让她形成自卑感,即使她一天只吃两顿饭,也要让女儿穿上漂亮的衣服,吃上可爱的棒棒糖,只是我们兰心太懂事了,她不愿意让妈妈饿着肚子却把钱省下来给她吃零食,于是每次妈妈给的钱她都偷偷的存起来,最后再如数交到妈妈手里,从不乱花一分钱。小小年纪就知道替妈妈分担辛苦,就是从七岁那一年开始,她每天晚上都跟着妈妈去露天排挡洗盘子,一洗就是三年,别的孩子手伸出来水嫩嫩的,而我们兰心的手伸出来,却是……”
吕长贵说不下去了,眼泪止不住的流,上官瑞的心里亦同样如刀割,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某个晚上,他领着司徒兰心去吃夜排挡,当时,她眼里的忧伤,以及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这个地方,我来得次数比你还要多。
当时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此刻,却在听到吕长贵叙述后,彻底明白了,也不禁十分心疼,他的兰心,童年竟是这样悲伤。
“那你外甥女就没有去找过她父亲吗?”
季风愤愤的质问。
“怎么没去过,去过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那是兰心八岁那一年,她妈妈有一段时间身体很不好,不能够再出去工作,学期马上要开学了,我妹妹便让她去找她父亲,希望司徒长风可以看在女儿的份上,给她一笔钱,让她交了学费,兰心到了司徒家,还没有说明来意,便被司徒长风赶了出去,而他的小女儿,也就是司徒娇,竟然把一只被她家狗啃了一半的馒头扔给我外甥女,趾高气扬地讽刺说:‘要饭的,馒头已经给你了,赶紧滚吧。’”
上官瑞深吸一口气,眉头紧紧的蹩到了一起,他单手紧捏床护拦,切齿道:“继续说。”
“从那以后,不管过得怎样辛苦,兰心都不再去找爸爸了,我们也时不时的接济她们娘俩一点,只是那时候生意不好做,我们的日子也过得紧巴巴,兰心十岁那一年,一件晴天霹雳的事发生在我妹妹身上,她因为常期饮食不规律被检查出患了胃癌,那一天,我妹妹跑来找我,哭得伤心欲绝,她求我收留兰心,我当时真TMD的混蛋透了,跟妻子一商量,觉得两个大人都生活得紧巴巴,再多个孩子那日子还怎么过,就狠心的拒绝了她,让她把孩子送给司徒长风,我妹妹哭着挣扎了很久,怕自己哪天突然死了吓到女儿,只好同意了我的提议。”
“她知道女儿是多么不想去那个家里,可还是找了个理由把她带了去,母女俩坐在司徒家门口,我妹妹对司徒长风扬言,如果不收留她的女儿,她们就一直坐在那里,直到饿死为止,让所有的人都看看,司徒长风有多么残忍,一开始,司徒长风以为她只是吓唬吓唬他,可没想到,我妹妹这一坐就是两天两夜,他妻子不禁恼了,又是拿臭鸡蛋砸,又是拿水泼,就是赶不走我妹妹,后来惊动了居委会,居委会的人找到了司徒长风,跟他做了一通思想工作,司徒长风这才迫于外界压力答应了我妹妹的要求,收留了我们兰心。”
“她应该不会想留在那里吧?”
上官瑞面无表情的询问,眼底的痛楚清晰可见,为什么在那个时候,他没有遇见他的兰心,如果让他遇见了,他一定不会让她后来受那么多苦。
“当然了,我妹妹走的时候 ,兰心哭得天昏地暗,看到女儿哭得那么伤心,我妹妹自己又能好受多少?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患了绝症,她怎么舍得把女儿送到这里来受委屈,跟着她就算是过得穷一些,但最起码每天都开开心心,为了打消女儿要跟她回去的念头,她狠下心说:‘如果你不听妈妈的话留在这里,妈妈明天就会消失让你再也找不到。’就这样,兰心因为妈妈的威胁留了下来,同时,地狱般的生活也开始了,阮金慧和她的小女儿想着法儿折磨她,而司徒长风却视若无睹的任由她被欺负,终于有一天,兰心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哭着跑回了家,一到家里就跪在我妹妹面前,抱着她的腿哭着说:‘妈妈,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会努力赚钱养活自己,妈妈,那个家里没有一个人喜欢我,她们整天打我骂我,我真的受不了,妈妈,不要赶我走……”
“我妹妹当时听了这样的话心都碎了,可想到自己每况愈下的身体,再次狠心的把她逼了回去,那一晚,我们兰心一个人坐在马路上哭了整整一夜,我一直跟在她后面,实在于心不忍就把她妈妈患病的事告诉了她,她得知母亲患了绝症,突然跪倒在我面前,歇斯底里的哭着求我一定要救她母亲,我当时看着外甥女小小年纪,却经历着同龄孩子所没有经历过的痛苦,心一软便答应了,就这样我妹妹的病一直拖了两年,没有一丝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而我已经没有钱再给她医治,兰心就去求她爸爸,可想而知,司徒长风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管不闻的这种人,怎么可能愿意出钱救我妹妹,他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兰心绝望之迹,就跑到市政府看到领导的车子就拦,没想到这个方法还挺管用,司徒长风被叫到政府严厉批评了一顿,并且要求他必须出钱医治我妹妹,司徒长风再次迫于外界压力答应了,可却也从那时起,开始觉得我妹妹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拨之而后快。”
“有一天,医生对我们说,最近医院从国外引进了一种治胃癌的新疗法,只是费用比较贵,兰心一听能救妈妈的命,当即便答应不管费用多少,都愿意接受治疗,她跑回家跟父亲要钱,可司徒长风那时在我妹妹身上花一分钱都觉得心疼,更何况自从被政府喊去批评后,他已经在我妹妹身上花了不少钱,一听要动什么手术需要十万,当即便拍桌子怒吼,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还把我们兰心给痛打了一顿,警告她再敢到外面乱嚷嚷,就打断她的狗腿,兰心伤心的哭着跑来找我,可我有什么办法,我当时也是穷途末路,就在那时候,李甲富出现了,他或许是听人说了兰心的遭遇,开门见山就说:‘我可以给你十万。条件是,你给我的傻儿子做媳妇。’
”兰心那时才刚刚十三岁,对于媳妇两个字的概念尚且模糊,但是救母亲的心却是强烈的,所以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于是李甲富就跟我们签了合同,他给了兰心十万元,要求兰心过了年就到他家里做童养媳,有了那十万元,我妹妹得以有了动手术的机会,手术很成功,我妹妹的病情得到了很好的控制,兰心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另一件悲剧的事情又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