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九向铃一请了一天的假,去看父亲。
因为雨季的原因,雨林里更加泥泞不堪,车根本就没有办法开进去,铃九从后备箱拿了一把雨伞和一个小皮箱向雨林深处走去。
军靴深深陷进了泥沼里,抽出来相当费劲,再加上雨林里淅淅沥沥的雨,让铃九的行进有些困难。走了许久,才看到林中那孤零零的小木屋。
铃九吁了一口气,赶忙跑进屋檐下,收起了伞,拍了拍身上的水珠,脱下军靴,拿起窗台上一双草鞋换上进了屋。
屋里暗沉沉地只点了一盏灯,古朽的气味让铃九不由得皱起了眉,父亲就喜欢四门紧闭,屋里的空气都有些不通畅了。熏香的味道随着铃九打开窗户一下子淡了许多。
屋内一下子亮了许多,古朴的几件家具,墙上贴着许多的符文,一面墙上有枚钉头,上面挂着一挂白线,像蚕丝,非常细。
父亲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闭目养神,但如果仔细看,他的神色并不好,眉间有些微蹙,脸上在克制着什么。
“父亲。”铃九在床上坐了下来,打开了皮箱。
父亲睁开了眼,望向了铃九,又瞥了一眼皮箱没有作声。
皮箱内是一摞摞现金,铃九每次来都会给父亲带现金,以前没有钱,生活很难过得下去,父亲总会把自己的食物分给他和铃一,现在有钱了,他都会给父亲带点什么回来,在铃九自己看来,是还债。
父亲基本没怎么用过现金,他已经很少出丛林里了,自给自足还是能过得去,只不过他并没有让铃九停止送钱,他觉得这样心安,那就继续做吧。
“铃九,你过来。”
铃九站起身,向父亲走去。
父亲仿佛不会老,小时候见到他时,就这般模样,将近二十年过去,并没有多大的改变。齐肩长的黑发微微有些卷曲,随意扎了一个小辫。面颊上的胡须比以往更长了些,多了一份跟他年纪不符的沧桑。
铃九的手心滚烫,远不像铃一手感的温和,温度烧的有些灼手。铃九的命格似乎比自己想的更加的异常。
“铃九你的心很浮躁。”父亲放开了手,漆黑的眼眸定定的看着铃九。
铃九没有否认,低头玩着手指,没有出声。父亲能看透别人的心,在他面前,铃九没有瞒着,也瞒不住。
外面雨似乎更大了,窸窸窣窣有些雨随着风飘了进来,铃九将门窗稍稍拉进来一点,雨声渐渐小去,被隔绝在外。
“父亲,把你看到的和我说吧。”
“你想毁了挡你一切道路的人。铃一、秋还有那个叫梁格的女孩。”
铃九关窗门的手蓦地停住,手指有些颤抖,抓紧抵着窗户的杆子抵在了窗台上。
“你知道梁格?还是说铃一告诉你的?”铃九重新坐回了床上,手指“嘚嘚嘚”地在床沿上敲着,没人知道他的心里是如何的不安。
“这不重要。我知道你很喜欢那个女孩,得不到便想毁掉是这样吗?这并不理智。”
“所以呢?”铃九的声音有些诡异,闷声问道。
“我不希望你们自相残杀,这并不是我们都想看到的。在这个世界你得不到你想要的,你可以去另外的世界。”
铃九并不懂他在讲什么,有些茫然。
“那个女孩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她的命格并不属于这里,她不属于你们任何一个人,她会回去。如果你真的喜欢她你可以随她一块回去,不过你的命格过于炙热,肉身是经不住去那个世界的,我会让你的三魂七魄过去,你的魂魄可以穿在任何人身上。而且在那边,远比你这边得到的东西要多。这个世界你并不爱不是吗?我和铃一都不是你在乎的人,所以放手一搏你愿意吗?”
“代价呢?”
“代价就是你穿过去后记忆会错乱,时间会错乱,有可能你会穿在成年人身上,也许是小孩子身上,你会和那个人的身体记忆产生排斥,依年龄而定,如果是小孩子身上要到成年你的记忆才会逐渐恢复,成年人时间就会缩短很多,可能是几个小时可能是几天,但不管是”成年人还是小孩,你都会在梁格身边,以最亲密的伴侣身份。”
铃九忽然间笑了出来,有些自嘲,“你这么做,是为了不让我伤害铃一吗?”
“不,我是不希望你自相残杀。如果你想好了,提早来找我。我会帮你。”
父亲起了身,披了一件蓑衣开了门,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吃完饭再走吧,好久没给你下过厨了。我去摘点蔬菜,你房里坐一会。”
铃九无聊地坐在走廊边,看着外面不见小的大雨,过了不久,远处穿着蓑衣的父亲再往回走,一步一步。
刚听完父亲的话说不吃惊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后来想想,梁格和那个林丹微确实都没有身份,就这样凭空冒了出来,真是奇妙啊,还有另外一个世界,不过父亲既然对自己说了,想必铃一肯定也知道了梁格的身份,铃一会不会也想要跟着梁格回去?那岂不是他的机会又会被铃一抢走?看来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解决掉他啊。
铃九眼底的狠意悄悄略过,在父亲走近前又敛了下去。
一场相顾无言的晚饭。
没有多余的话,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吃着,偶尔父亲问几句近况,铃九含糊不清地应答着。一顿饭下来,索然无味。
饭后铃九并没有久留,早早地离开了木屋。
父亲站在门前看了很久,铃九都没有回头,看来是真的不留恋,希望自己这个决定能让他们两个都活下来。
不过,可能父亲自己都没有想到,他这个看似两人都安然无恙的决定,在另一个世界又掀起了怎般的腥风血雨。
铃九回到基地已经天黑,他也不急,慢悠悠地开着车进了门,雨罕见地停下,夜晚的风似乎有些凉意,吹得铃九心里透过一丝丝的惬意。
另一辆军用吉普与他擦肩而过,铃九随意一瞥就瞥到了副驾上的女人。那个让他求而不得的女人。
铃九停下车,透过后视镜看着那辆吉普往源江方向开去,手指紧紧地握住方向盘,像是要把方向盘拧下来的那股狠劲。几秒种后他加大油门往车库开去。
在车里坐了很久,从副驾驶拿过雪茄盒抽出一根点上,黑暗的车库亮起一丝火光,忽闪忽闪,照的铃九脸上神色不明。
“另一个世界.....”铃九缓缓吐出一口烟,自言自语地重复着,或许也不是不可以。就像父亲说的,这个世界本没有什么可以留恋,职位,自己拼死拼活,因为铃一一句话就被打了下来;女人,求而不得。不过,就算要离开,也要心满意足的离开啊。看不到铃一的绝望和一无所有,他怎么会甘心?
又猛地抽了几口,铃九的心才稍稍好过一点,下了车,剩下半支雪茄被他毫无留恋地扔在了地上,没有踩灭烟头,随它自燃。火光一闪一闪,过了很久才慢慢黯淡下去,再无声息。
双手别在身后悠悠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这个时间基本已经熄灯,只有路灯还幽幽地亮着。
路灯下一个女人蹲着,看那身形似乎是拉鲁戈。铃九本不想上前,想要转身绕道,可转身的一瞬间他停住了,又缓缓回过身向她走去。
“拉鲁戈?”铃九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只见拉鲁戈缓缓抬头,妆已经完全哭花,黑色的眼线和眼影混着泪水在她脸上形成诡异又丑陋的图案,铃九按耐住心中的不适,开口道,“你怎么了?”
“铃九哥哥,铃一他有喜欢的人了。”
铃九不由自主地挑了挑眉,唇角弯起不易察觉的弧度,嘴上却说着,“你怎么知道?”
拉鲁戈倏地站起身,冷冰冰的眼神看得铃九心里竟有些发颤,“看来你也知道....是谁?”
“我不知道啊...我只是这样问你...不过我刚刚看到他开车出去了,副驾上好像是有一个女的....”
“往哪去了!”
拉鲁戈爆发的恨意让铃九很是满意,铃九清了清嗓子,弱弱说道,“好像是源江那边吧。”她一听便想转身离开去寻铃一,却被铃九拉住,“拉鲁戈,你别动气,或许是我看错了...也许是多厘...多厘身形比较小我可能把多厘看成女....”
没等铃九解释完,拉鲁戈甩开他的手臂,向大门口奔去。
看着渐渐小去的身影,铃九刚刚的慌张一扫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诡异的笑容,“铃一,送你一个大惊喜。”
说罢,铃九悠闲地吹着口哨,往不远处还亮着几处灯的宿舍慢慢踱步过去,脚步很是轻快。
梁格原以为铃一会带自己来源江游泳,她还担心着下过暴雨水那么混浊水位上升的很高会不会有危险,没想到铃一带她去了一个游泳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