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着这新鲜空气,战马上的张辽面若死水。
他紧紧握着手中的马槊,看着身后跟着自己战意昂扬的儿郎们,心中挣扎不已。
这些儿郎都是自己从并州带过来的,是自己将他们从家乡带到了这异地,现在却又要带着他们去送死?
这当如何是好?如果不前进,便是违反军令,便是意图谋反。如果前进,可前面明明便是死路。
此刻或许是他此生之中最为纠结的时候,当如何?有时候他真恨自己,恨自己长错了脑袋,要是自己傻傻分不清该多好?也不会为这些事情烦恼了。
如果不是自己看的太明白了,又哪里会有这么多愁苦呢?
他看向身旁战意昂扬的士兵,道:“想家吗?”
这个适才还昂首挺胸的士兵听到张辽的话,并没有接口,而是瞬间便瘪了下去,不多时便见两行清泪流下。
‘是啊,又有谁不想家?’张辽心中自叹一声:‘谁不想再见一眼家中的老父老母,谁又不想再见一眼家中的妻儿?’
突然,他勒住了缰绳,止住了这前锋大军的脚步。他的双眼看向前方的山谷,又看向身后早已消失的敖仓城,面上显得十分挣扎。
‘入了这个山谷,自己便可以保住忠义的名号,但是却会葬送这么多的士兵的生命,我该怎么办?’
突然,他伸出手来狠狠的扇了自己一耳光:‘和这么多命比起来,自己的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当老天爷决定要玩弄一个人的时候,便不会这么简单便放手,总是会喜欢将一个人逼入深井之中,还将这能够爬出来的梯子给烧掉。
就在他沉思的一瞬之间,地上开始渐渐颤动起来,山谷中传来阵阵雷鸣般的巨响,好似又惊世魔物即将出现一般,令人颤动不已。
“骑兵!是骑兵!”老兵们纷纷嘶吼起来,想要凭借自己嘶哑的声音引起自家将军的注意。
“枪手上前!备战!”张辽大声喝道。
一阵手忙脚乱,只见前方黑压压的一片骑兵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中,这些人夹裹着漫天的烟尘向着自己奔来。好在枪手及时布阵,或可以阻挡骑兵的冲击。
“敌袭!备射!”张辽见对方已经进入一箭之地后居然还没有停下来的打算,看来真个验证了自己的猜测,这本身就是一个计谋。
他急忙对身边一个骑兵喝道:“迅速去告诉郭将军,我等中计了。”
“诺!”士兵抱拳,便向后策马而去。
便是此时,一声暴喝在敌军阵中响起:“奔射!”
张辽瞳孔猛缩,这奔射技巧向来是善于骑术的人才能达到,难道面前的人真的是李傕的西凉军?
“尔等是何人帐下?我乃敖仓守兵。”张辽在心中期望自己的判断真的是错的。
“我等乃是青州齐王麾下,尔等若不投降便杀无赦!”暴喝之后,便听见万军呼和,威势令人胆颤。
张辽急忙向身后的人喝道:“保持战线!”
话音刚落,便听见那奔来的洪流之中一阵弓弦四响,无数黑雨夹杂着破空的烈啸纷纷落在自家军队阵中。
想来自己不过两千多人,如何能够抵挡得了这无数骑兵的冲杀?一旦这些奔驰的黑雨将自己的阵线撕破,那么等候自己的也就只剩下铁蹄和鲜血了。
士兵们在这箭雨之下寸步难行,失去大盾保护的他们成排倒下。而那奔驰而来的骑兵此时又形成锥形阵,看来要打算强攻了。
在黑雨的倾泻之下,还未来得及惨嚎的并州兵们便见到了一生之中最后的谢幕。只见骑兵宛若溃堤的洪流,一头便扎入了这步兵阵中。
并州兵的军阵在齐军一万铁骑锥形阵的冲锋之下,一触即溃,迅速便被冲散,淹没在了铁蹄之下。
张辽面上沉着,手中马槊翻舞,将任何一个胆敢接近自己的敌人槊翻在地。
不知何时,身边的惨叫声越来越少,道了最后好似绝迹了一般。而这些骑兵已然向着前方冲去,并没有做出任何停留和迂回。
不多时,这支快若闪电的骑兵便已经完全消失了。
他此时方才将沾满鲜血的马槊收起来,看向周遭,只见自己的两千多部下却还只剩下一千多人,且人人带伤。
“张将军!”
一声不紧不慢的叫唤,使得张辽转过头去,只见一个长髯垂腹,面如重枣的威严将军正策马站在山谷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