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时空气凉爽,晨光熹微,哈利走在一条山路上。下面裹在浓雾里的是一座朦朦胧胧的小镇。他寻找的那个人在下面吗?他迫切地、不顾一切地需要那个人,那个人知道答案,知道他那个问题的答案……
“喂,醒醒。”
哈利睁开眼睛。他还是躺在罗恩昏暗脏乱的阁楼间的行军床上。太阳还没有升起,屋里仍然很暗。小猪把脑袋埋在小翅膀底下睡得正香。哈利额头上的伤疤一刺一刺地疼。
“你说梦话了。”
“是吗?”
“是啊。‘格里戈维奇。’你一直在说‘格里戈维奇’。”
哈利没戴眼镜,罗恩的脸看上去模糊不清。
“谁是格里戈维奇?”
“我怎么知道?说梦话的是你啊。”
哈利揉着额头,陷入了沉思。他隐约觉得以前听过这个名字,但想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
“我想伏地魔是在找他。”
“可怜的家伙。”罗恩激动地说。
哈利坐起身子,仍然揉着伤疤,现在完全清醒了。他努力回忆刚才梦中见到的情景,却只能想起一片连绵的群山和位于深深峡谷里的小村庄的轮廓。
“我想他是在国外。”
“谁?格里戈维奇?”
“伏地魔。我想他是在国外某个地方寻找格里戈维奇。看样子不像是在英国。”
“怎么你又在窥探他的思想?”
罗恩的声音里透着担忧。
“行行好,别告诉赫敏,”哈利说,“她那么希望我别在梦里再看到那些东西……”
他抬头望着小猪的笼子,继续思索……为什么“格里戈维奇”这个名字听着耳熟呢?
“我想,”他慢悠悠地说,“他大概跟魁地奇有关。这中间有某种联系,但我——我想不起来是什么了。”
“魁地奇?”罗恩问,“你该不会是想到高尔格维奇了吧?”
“谁?”
“德拉戈米尔·高尔格维奇,追球手,两年前转到查德里火炮队,转会费破了纪录。他保持了单赛季里投鬼飞球最多的纪录。”
“不是,”哈利说,“我想的肯定不是高尔格维奇。”
“我也尽量不想他。”罗恩说,“好了,祝你生日快乐吧。”
“哇——对了,我怎么忘了!我十七岁了!”
哈利抓起行军床旁边的魔杖,指着他放眼镜的乱糟糟的书桌,说了声:“眼镜飞来!”虽然眼镜离他只有一尺来远,但看着它嗖地朝他飞来,还是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满足。不过好景不长:眼镜飞过来戳了他的眼睛。
“真不赖。”罗恩哼了一声。
哈利陶醉在踪丝消失的喜悦中,他让罗恩的东西在房间里到处乱飞,让小猪醒来在笼子里兴奋地扑扇翅膀。哈利还试着用魔法给旅游鞋系鞋带(结果用手花了好几分钟才把那个疙瘩解开),然后,纯粹是为了取乐,他把罗恩那些查德里火炮队海报上的橘黄色队服变成了鲜蓝色。
“我要空手对付你的裤子拉链。”罗恩警告哈利,哈利赶紧查看,罗恩在一旁咯咯笑出了声。“这是给你的礼物,就在这儿拆吧。可不能给我妈妈看见。”
“一本书?”哈利接过那个长方形的包裹,说道,“有点告别传统了,是不是?”
“这可不是一般的书,”罗恩说,“是沉甸甸的金子啊:《迷倒女巫的十二个制胜法宝》,解释了你需要知道的关于女孩子的所有事情。如果我去年有了这本书,就会知道怎么甩掉拉文德,也会知道怎么接近……咳,弗雷德和乔治给了我一本,我弄懂了许多东西。你会大吃一惊的,而且并不都需要使用魔杖。”
他们来到厨房,发现桌上有一大堆礼物在等着哈利。比尔和德拉库尔先生快吃完早饭了,韦斯莱夫人站在煎锅前跟他们聊天。
“哈利,亚瑟叫我祝你十七岁生日快乐。”韦斯莱夫人笑眯眯地看着他说,“他必须早早地去上班,但会赶回来吃晚饭的。我们的礼物在最顶上。”
哈利坐下来,拿起韦斯莱夫人指的那个方形包裹,拆了开来。里面是一块手表,跟罗恩十七岁时韦斯莱夫妇送给他的那块很像。质地是金的,表盘上没有指针,只有几颗星星在跑动。
“巫师成年时送他一块手表,这是一种传统。”韦斯莱夫人说着,在厨灶旁不安地注视着他,“这块手表恐怕不如罗恩那块那么新,实际上它以前是我哥哥费比安的,他用东西特别不仔细,表的背面有点不平了,但——”
她的话没说完,哈利已经站起来紧紧搂住了她。哈利想把许多没有说出口的意思都倾注在这个拥抱里,韦斯莱夫人大概理解了。哈利松开她时,她不自然地拍拍哈利的面颊,然后有点杂乱无章地挥舞着她的魔杖,弄得一半腌猪肉都从煎锅里跳出来,掉在地板上。
“生日快乐,哈利!”赫敏匆匆走进厨房说,把她的一份礼物放在那堆礼物的最上面,“没多少东西,但愿你会喜欢。你给他准备了什么?”她又问罗恩,罗恩假装没有听见。
“来吧,快打开赫敏的!”罗恩说。
赫敏给他买了个新的窥镜。另外几个包裹里有比尔和芙蓉送的一把魔术剃须刀(“没错,这会让你剃须时感到前所未有的光滑舒服,”德拉库尔先生向他保证,“但你必须把你的想法清清楚楚地告诉它……不然你可能会发现你的毛发有点太少了……”),有德拉库尔夫妇送的巧克力,还有弗雷德和乔治送的一大盒韦斯莱魔法把戏坊的最新商品。
哈利、罗恩和赫敏没有在桌边逗留,因为德拉库尔夫人、芙蓉和加布丽来了,厨房里显得拥挤不堪。
“我帮你把它们收拾起来。”赫敏愉快地说,从哈利怀里接过那些礼物,三人一起朝楼上走去,“我差不多快收拾完了,罗恩,就等你的另外几条内裤洗出来——”
二楼平台上的一扇门突然打开,打断了罗恩急赤白脸的抗议。
“哈利,你能进来一下吗?
是金妮。罗恩猛地停住脚步,但赫敏抓住他的胳膊肘,拉着他继续往楼上走。哈利有点忐忑不安地跟着金妮走进她的房间。
他以前从没有进来过。房间不大,但很明亮,一面墙上贴着古怪姐妹演唱组的大幅海报,另一面墙上贴着女巫魁地奇球队霍利黑德哈比队的队长格韦诺格·琼斯的照片,一张书桌面对敞开的窗户。窗外是果园,他和金妮曾在那里跟罗恩和赫敏玩过两人对两人的魁地奇,现在那里扎了个很大的、乳白色的帐篷。帐篷顶上的金色旗子正好齐着金妮的窗户。
金妮抬头望着哈利的脸,深深吸了口气,说:“十七岁快乐。”
“嗯……谢谢。”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却觉得很难与她的目光对视,就像不敢凝视耀眼的亮光一样。
“风景不错。”他指着窗外,没话找话地说。
金妮没有接茬儿。他不能怪她。
“我想不好送给你什么。”金妮说。
“你用不着送我什么。”
金妮还是没有接茬儿。
“我不知道什么东西有用。不能太大,不然你没法随身带着。”
哈利鼓足勇气看了她一眼。她没有哭,这是金妮许多了不起的地方之一,她很少哭。哈利有时候想,上面有六个哥哥肯定把她磨练得坚强了。
金妮朝他走近一步。
“所以,我希望你有一件能够想起我的东西,我是说,如果你在外面做事的时候碰到了某个媚娃。”
“说句实话,我认为那时谈恋爱的机会很少很少。”
“我希望能有这么点儿安慰。”她低声说,然后她吻住了他,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吻住了他,哈利也回吻着她。他飘飘欲仙,脑子里一片空白,比火焰威士忌的感觉还好。她是世界上唯一真实的东西,金妮,她给他的感觉。他一只手搂在她的背上,一只手抚着她长长的、散发着淡淡香味的秀发——
身后的门突然被撞开,两人赶紧分开。
“噢,”罗恩尖刻地说,“对不起。”
“罗恩!”赫敏跟在他后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沉默中气氛紧张,然后金妮用平淡的口气小声说:“好了,哈利,祝你生日快乐吧。”
罗恩耳朵通红,赫敏显得忐忑不安。哈利真想对着他们砰地把门关上,可是刚才门一打开,仿佛有一股冷风刮进屋来,使他那辉煌的瞬间像肥皂泡一样爆裂了。与金妮断绝关系、尽量疏远金妮的种种理由,似乎跟着罗恩一起钻进屋来,使所有忘怀一切的幸福都消失了。
他看着金妮,想说几句话——虽然并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金妮已经把身子转过去了。哈利心想这次她大概终于忍不住哭了。当着罗恩的面,他没有任何办法安慰她。
“待会儿见。”他说,便跟着罗恩和赫敏走出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