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说,你现在一定觉得要是没放弃占卜课就好了,是不是,赫敏?”帕瓦蒂带着得意的笑容问道。
眼下是早饭时间,特里劳尼教授被解雇的事已经过去两天了,帕瓦蒂正在用魔杖卷起自己的眼睫毛,对着饭勺背面看效果。今天上午,费伦泽要给他们上第一堂课。
“那倒不是,”赫敏一边阅读《预言家日报》一边淡淡地说,“我向来不喜欢马。”
她翻过一页报纸,浏览了一下几个专栏。
“他不是一匹马,他是个马人!”拉文德惊异地说。
“而且是个帅气的马人……”帕瓦蒂叹息着说。
“不管怎么说,反正他有四条腿。”赫敏冷冷地说,“对了,我想特里劳尼离职的事让你们两个很难过吧?”
“是很难过!”拉文德对她肯定地说,“我们去她的办公室看望过她,还送给了她几株黄水仙花——是些漂亮的黄水仙花,不是斯普劳特那些会叫唤的。”
“她还好吗?”哈利问道。
“不太好,可怜的人。”拉文德同情地说,“她哭着说,有乌姆里奇在这里,她宁可离开城堡。我一点儿都不怪她,乌姆里奇对她也太霸道了,是不是?”
“我有种感觉,乌姆里奇的霸道劲不过刚刚开了个头。”赫敏黯然地说。
“不可能,”罗恩说,他正狼吞虎咽地吃一大盘熏肉蛋,“她已经坏得不能再坏了。”
“你们记住我的话吧,邓布利多没征求她的意见就指定了新老师,她会报复的,”赫敏合上报纸说,“更何况又是一个半人类。乌姆里奇见到费伦泽时,她脸上那副表情你们也看到了。”
早饭后,赫敏动身去上算术占卜课,哈利和罗恩跟在帕瓦蒂与拉文德身后走进门厅,前去上占卜课。
“我们不是要上北塔楼吗?”帕瓦蒂从大理石楼梯旁走过时,罗恩一脸迷惑地问道。
帕瓦蒂回头轻蔑地看着他。
“你认为费伦泽该怎么爬上活梯啊?现在我们用十一号教室,昨天布告栏上通知了。”
在礼堂对面,有一条走廊从门厅通向一楼的十一号教室。哈利知道,那是平常从不使用的教室之一,让人觉得有点像无人照管的橱柜或储藏室。他紧跟罗恩走了进去,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林间空地之中,这让他一时有些目瞪口呆。
“这是怎——?”
教室的地板变成了满地绵软的苔藓,树木就是从它下面长出来的;它们的枝条长满繁茂的树叶,成扇形从天花板和窗户上横贯而过,于是一束束柔和、斑驳的绿色光线倾泻在整间屋子里。先到的学生们背靠树干或大石头坐在泥地上,有的用胳膊搂着膝盖,有的两臂紧紧交叉在胸前,都显得挺紧张。费伦泽就站在没有树木的空地中央。
“哈利·波特。”哈利进来后,他伸出一只手说。
“呃——嘿,”哈利说着和马人握了握手,他那对蓝得出奇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着哈利,脸上却没有露出笑容,“呃——真高兴见到你。”
“我也是,”长着白金色头发的马人说着点了点脑袋,“我们命中注定将要重逢。”
哈利注意到,费伦泽胸前有一块黑色的马蹄形淤伤。他转过身,想和同学们一起坐在地上,这时他看到他们都在敬畏地望着自己。很显然,他和费伦泽熟悉到能搭上话,给同学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好像觉得费伦泽怪吓人的。
门已经关好,最后一个学生坐在了废纸篓旁的树桩上,于是费伦泽朝教室四面做了个手势。
“邓布利多教授很能体谅人,为我们安排了这间教室,”大家都安静下来后,费伦泽说,“模拟出符合我生活习性的环境。我更喜欢在禁林里给你们上课,那里——直到星期一——还是我的家园……但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请问——呃——先生——”帕瓦蒂屏住呼吸,举起手说,“——为什么呢?我们和海格一起去过那里,我们不害怕!”
“这与你们的勇气无关,”费伦泽说,“而是关系到我的处境。我不能再返回禁林了。我的群落已经把我放逐了。”
“群落?”拉文德摸不着头脑地说,哈利知道,他一定是想到了牛群,“什么——噢!”
拉文德脸上露出醒悟过来的表情。“不止你一个吗?”她惊愕地问。
“海格也像喂养夜骐一样喂养你们吗?”迪安热切地问道。
费伦泽很慢很慢地转过头面对着迪安,迪安似乎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非常失礼的话。
“我不是——我的意思是——对不起。”说到最后,迪安已经是细声细气了。
“马人并非人类的仆人或宠物。”费伦泽平和地说。沉默了一会儿,帕瓦蒂又举起了手。
“请问,先生……别的马人为什么要放逐你呢?”
“因为我同意为邓布利多教授工作,”费伦泽说,“他们认为这是对同胞的背叛。”
哈利想起将近四年前,马人贝恩朝费伦泽大声嚷嚷的情形,那是因为费伦泽允许哈利骑在自己背上,好把他驮到安全的地方;当时贝恩说费伦泽是头“普通的骡子”。哈利怀疑可能就是贝恩当胸踢了费伦泽一蹄子。
“我们开始吧。”费伦泽说。他甩了甩长长的银色尾巴,扬起一只手,指向头顶华盖似的茂密树叶,接着又缓缓地垂下来。随着他的动作,屋里的光线暗淡下来,现在他们就像坐在黄昏时分的林间空地中,星星呈现在天花板上。有人发出了嗬的赞叹声,还有人倒抽了一口气,罗恩则出声地叫了起来:“哎呀!”
“躺在地板上,”费伦泽平静地说,“然后观察天空。对于能读懂星相的人来说,那里已经描绘出了我们各个民族的命运。”
哈利摊开手脚躺了下来,注视着上面的天花板。一颗闪耀的红色星星在空中朝他眨了眨眼睛。
“我知道在天文课上,你们已经学习了这些行星及其卫星的名称,”费伦泽平缓地说,“你们还绘制了星辰在天空中的运行图。马人用几个世纪的时间,揭示出了这些运动的奥秘。我们的研究成果告诉我们,从我们头顶上的天空中,我们也许能窥测到未来——”
“特里劳尼教授教过我们占星术!”帕瓦蒂在胸前举起一只手——她躺在地上,这样这只手就立在了空中,兴奋地说,“火星能引起意外事故、烫伤这一类的事情,当它和土星形成一个角度时,就像这样——”她在空中比画出一个直角,“——就意味着人们在处理热东西时要格外小心——”
“那些,”费伦泽平和地说,“是人类在胡说八道。”
帕瓦蒂那只手没精打采地垂了下去,落在自己身旁。
“无关紧要的伤痛,人类微不足道的意外事故,”费伦泽说,他的蹄子在长满苔藓的地板上发出了嗵嗵声,“和广阔的宇宙相比,这些事跟乱爬的蚂蚁一样无足轻重,不受行星运行的影响。”
“特里劳尼教授——”帕瓦蒂开口说,语气既委屈又愤愤不平。
“——是人类的一员,”费伦泽简洁地说,“因此被蒙住了双眼,而且被你们人类的缺陷所束缚。”
哈利稍微侧过脑袋看了看帕瓦蒂。帕瓦蒂显得很生气,她周围的几个人也一样。
“西比尔·特里劳尼也许能预见未来,这一点我不大清楚,”费伦泽接着说,哈利听到他在他们面前走来走去时又在甩动尾巴,“但是她的时间几乎都浪费在自吹自擂的废话上了,这种废话被人类称作算命。而我在这里要讲解的是马人客观、公允的见解。我们观察天空,要留心那些灾难或变故的重要动向,有时空中会标示出这些动向。也许要用十年时间才能确证我们所看到的。”
费伦泽指向哈利正上方那颗红色的星星。
“在过去的十年里,有种种迹象表明,巫师界的人们只是在度过两场战争之间短暂的和平时期。能带来战争的火星在我们头上明亮地闪耀着,预示不久以后肯定要重新爆发战争。至于还有多久,马人也许能通过燃烧几种药草和树叶,通过观察烟雾与火焰,试着预测一下……”
哈利从来没上过这么奇特的课。他们居然真的在教室地板上点燃了鼠尾草和香锦葵,费伦泽要求他们观察呛人的烟雾,从中找出某些形状和征象,虽然谁都看不出他描述的那些迹象,可他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他对他们说,人类向来不怎么擅长做这种事,就连马人都是经过漫长的岁月才拥有了这种能力。最后他还告诉他们,反正有时连马人都会看走眼,所以过于相信这一类事物是很愚蠢的。他和哈利见过的人类老师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他优先考虑的好像并不是把自己的学识传授给他们,而是让他们牢牢记住,没有任何事物是万无一失的,即便是马人的学问也不例外。
“他什么事都没讲清楚,对吧?”他们熄灭香锦葵的火焰时,罗恩低声说,“我的意思是,对这场我们将要进行的战争,我想多知道些细节,你怎么想呢?”
铃声在教室门外响了起来,把大家吓了一跳;哈利一点也不记得他们还在城堡中,他一心以为自己就是在禁林里。同学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了出去,看起来有点稀里糊涂的。
哈利和罗恩正要跟上他们时,费伦泽大声说:“哈利·波特,请听我说句话。”
哈利转过身。马人朝他走过去。罗恩犹豫了一下。
“你可以留下,”费伦泽对罗恩说,“不过请关上门。”
罗恩赶忙照办了。
“哈利·波特,你是海格的朋友吗?”马人说。
“是啊。”哈利说。
“那就替我给他提个醒。他的努力没有用。他最好还是放弃。”
“他的努力没有用?”哈利茫然地重复道。
“还有他最好还是放弃。”费伦泽点点头说,“我本想亲自提醒海格,但是我已经被放逐了——对我来说,现在过于接近禁林太不明智——就算没有马人之间的争斗,海格的麻烦也够多了。”
“可是——海格在努力做什么呀?”哈利不安地说。
费伦泽毫无表情地看着哈利。
“海格最近帮了我很大的忙,”费伦泽说,“而且他关爱所有的动物,很久以前就赢得了我的尊敬。所以我不应该泄露他的秘密。但是他必须恢复理智。那种努力没有用。告诉他,哈利·波特。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