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无法断言,或许能作为参考,证明两位那天的确去了电影院……您后来又想起什么了吗?”
“没有,能想起来的我都说了。”
“哦。”岸谷瞥向室内,“天气还是这么冷,府上每年都使用电暖桌?”
“暖桌?对……”靖子转头向后看,努力不让岸谷察觉出她的惊异,他提起暖桌似乎并非偶然。
“您从什么时候开始用这个暖桌?”
“应该有四五年了吧……有什么不对吗?”
“不,没什么。”岸谷摇头。“对了,您今天下班后,去了什么地方?您好像很晚才回来。”
这个出其不意的问题,令靖子大为狼狈,她察觉出,警察一直在公寓前守着。如此说来,应该也看到了她下车的一幕。
不能扯拙劣的谎话,她想。
“我和朋友去吃饭了。”
她想用三言两语简短交代,但那样的答复显然无法说服警察。
“是那位送您回来的男士?是什么样的朋友?方便的话我想请教一下。”岸谷一脸抱歉。
“连这种事都非说不可?”
“如果您方便。我知道这样很失礼,可是我不问就走,一定会被上司骂。我们绝不会骚扰对方,能否请您透露一下。”
靖子叹了一大口气。“那位是工藤先生。他以前常去我工作的店里捧场,发生命案之后,他怕我受打击,来看我。”
“请问他是做什么的?”
“经营印刷公司,不过我不清楚详情。”
“怎么联系他?”
岸谷的问题,令靖子再次蹙眉。
“除非迫不得已,我们绝不会和他联系,就算真有必要,也会尽量不冒犯他。”
靖子毫不掩饰内心的不悦,默然取出手机,连珠炮似的报出工藤的号码。岸谷连忙记下来。
岸谷虽然满脸歉愧,还是对工藤的事盘根究底地问了半天。靖子只好连工藤第一次在弁天亭现身时的事也和盘托出。
岸谷走后,靖子锁上门,一屁股跌坐在地。她只觉得元气大伤,精疲力竭。
纸门拉开,美里从里屋出来。
“看电影的事,他们好像还在怀疑,”她说,“果然和石神先生说的一模一样。那个老师,实在太厉害了。”
“是啊。”靖子站起来,撩起刘海走回客厅。
“妈,你不是和弁天亭的人去吃饭吗?”
被美里这么一问,靖子赫然抬起头。她看到女儿疑虑的表情。
“你听见了?”
“当然。”
“唉……”靖子低着头,把双腿伸进暖桌底下,她想起警察刚才提到暖桌。
“这种节骨眼,你还和那人去吃饭?”
“我推辞不掉,人家以前那么照顾我。不放心我们,还特地来看我。我知道不该瞒你。”
“我无所谓……”
这时,隔壁传来开关房门的声音,接着是脚步声,朝楼梯方向而去。靖子和女儿面面相觑。
“你要开机。”美里说。
“已经开了。”靖子回答。
过了几分钟,手机响了。
石神还是用那部公用电话,这是他今晚第三次打电话了。前两次,靖子的手机打不通。之前从未发生过这种事,他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不过从靖子的声音听来,没什么事。
夜深之后,石神曾听到花冈家的门铃响起,果然是警察。听靖子说,是来借电影票的存根。石神清楚他们的目的。想必是要和电影院保存的另一半存根比对。找到和她给的存根撕口吻合的另一半存根,再检验上面的指纹。如果上面确有靖子母女的指纹,至少能证明,她们进了电影院。如果没有指纹,警方将会更加关注她们。
警察还对暖桌东问西问,石神也料到了这点。
“估计他们已经锁定凶器了。”石神对着话筒说。
“您指的凶器是……”
“电暖桌的电线,你们用的那个吧?”
电话彼端的靖子陷入沉默,也许是想起了勒死富樫时的情景。
“勒杀一定会在脖子上留下痕迹。”石神继续说,现在没有时间注意措辞了,“办案方式日益先进,用什么东西当凶器,看痕迹就可以确定。”
“所以那个警察才问起暖桌……”
“我想是这样。你不用担心,我早已作好安排了。”
他早料到警方能够锁定凶器,所以已把花冈家的电暖桌和自己屋里的对调了,她们的电暖桌现在正躺在他的壁橱里。而且,他那电暖桌的电线,和她们的不同。警察既然注意到电线,一眼就能看出。
“警察还问了些什么?”
“另外……”说到这里,她噤口不语。
“喂?花冈小姐?”
“在。”
“你怎么了?”
“没有,没什么,我正在回想警方还问了什么。没什么特别的了。他暗示,如果能证明我们去过电影院,就可以洗清嫌疑。”
“估计他们会咬住电影院不放。我就是算准他们这样,才拟出相应对策,没什么好怕的。”
“听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靖子的话,令石神内心深处亮起一盏明灯,持续了一整天的紧张,一瞬间骤然消逝。他突然很想打听那个人。就是他和汤川去弁天亭时,半路冒出来的男客人。石神知道,她今晚就是让那人送回来的,他从窗户都看见了。
“只有这些,您那边还有什么状况吗?”靖子主动问道。
“没有,没什么特别的。请你像以前一样正常地生活。警方或许还会来,你绝不能慌。”
“好,我知道。”
“替我向令爱问好。晚安。”
“晚安。”
石神这才放下话筒。电话卡从公用电话中退出。
听了草薙的报告,间宫掩饰不住满脸的失望。他一边揉着肩膀,一边在椅子上前摇后晃。“这么说来,那个工藤和花冈靖子重逢是在案发之后。这一点你确定无疑?”
“照便当店老板夫妻的说辞是这样,他们应该没有说谎。据说工藤第一次去店里时,靖子和他们一样惊讶。当然,也可能是在演戏。”
“毕竟她以前做过陪酒小姐,应该很会演戏。”间宫仰望草薙,“你再好好调查一下那个工藤。他在案发之后突然出现,未免太巧合了。”
“据花冈靖子说,工藤是因为听说那起命案,才来找她。我想也不算巧合。”草薙身旁的岸谷略带顾忌地插嘴说道,“如果两人真是共犯,应该不会公然见面。”
“也许是大胆的障眼法。”
草薙的意见令岸谷皱起眉头:“可是……”
“要不问问工藤本人?”草薙问间宫。
“也好。如果他真有涉案,必会露出马脚。你去试探试探。”
草薙应声,就和岸谷一起离开了。
“你不能凭着主观臆断发表意见,别人会利用你这一点。”草薙对刑警学弟说道。
“什么意思?”
“说不定工藤和花冈靖子以前就交情匪浅,只是一直掩人耳目私下来往罢了,或许他们现在正在利用这一点。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不正是最佳共犯人选吗?”
“如果是这样,他们应该继续隐瞒关系才对。”
“那倒不见得。男女之间的关系,迟早会被拆穿。或许他们觉得,趁此机会假装久别重逢岂不更好?”
岸谷带着无法释然的表情点点头。
出了江户川分局,草薙和岸谷钻进车里。
“根据鉴定,凶手极可能是以电线为凶器,正式名称是空心麻花线。”岸谷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
“哦。电热器常用的那种电线,比方说电暖桌之类的?”
“电线外面包了一层针织棉线,就是那个织痕留下的勒印。”
“怎么样?”
“我看了花冈小姐家的暖桌,不是空心麻花线,是圆结绳,表面是橡胶皮。”
“继续。”
“没了,就这样。”
“说到电热器,除了暖桌还有很多其他的,而且可用来当作凶器的,不一定是身边的日用品,说不定是从什么地方随手捡来的电线。”
“是。”岸谷闷声回答。
昨天草薙和岸谷一直盯着花冈靖子,当然是为了确认她身边有无可能成为共犯的人。
当她下班后和一名男子坐上出租车时,草薙抱着某种预感开始跟踪。看到两人走进汐留的餐厅,草薙依旧很有耐心地等待他们出来。
两人吃完饭,再次坐上出租车,回到靖子的公寓。男子没有下车。草薙让岸谷去询问靖子,自己则紧追出租车。对方并未发觉已被跟踪。
那人住在大崎的某套公寓,工藤邦明这个名字也已确认无误。
草薙也想过,单凭一个女子干不了这案子。如果花冈靖子真已涉案,必有男人从旁协助——也许那人才是主谋—— 一定有这号人物存在。
工藤是共犯吗?
草薙虽然斥责岸谷不可臆断,但自己也不太相信这个推论。他似乎觉得,他们正朝着完全错误的方向迈进。
草薙的脑中,此时完全被另一个念头占据。昨天,他在弁天亭附近监视时,看到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汤川,竟然和住在花冈靖子隔壁的数学教师一同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