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处于自私,他还是要说出来。
十五双唇顿时失色,双眼盯着月夕,然后抬手指着门口,“请你出去!”
“十五。我相信,你并不是一个爱自欺欺人的女子。”他目光看着十五,缓慢开口,“你虽然无心,却比谁都清明。棺中八年不死,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怀疑自己,只是,你没有找到确实的证据。”
“你出去……”
十五声音颤抖,再也不客气。
“何不让我说完一个故事,再撵我?”月夕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眼睛清明,像一片干净的海,“关于你的身世。”
十五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沉了半晌,“那说完走。”
“其实真正的昆仑皇陵,分为了两座。一座是安葬大洲各国皇帝的遗体,在昆仑以南,称谓南皇陵。而另一座,根据名字你应该能想到,称谓北皇陵,在昆仑以北。里面安葬得的是北冥历代皇室逝者,属于北冥国。”
“二十八年前,角丽姬加入皇室为妃,随后,整个北冥皇室迎来了一场血腥风雨,皇帝病重,第二年先皇后去世,角丽姬为后,其领导的战鬼家族开始掌兵权,压制其他氏族。后宫嫔妃相继去世,可事实的真相是,皇室血脉早就在二十年中灭绝。”
“那所谓去世的先皇后,和其他妃嫔以及病重的皇帝,其实早在多年前就被人生生活祭在了皇陵之中!其中,死的还有先皇后腹中才五月的胎儿。”说道这里,他目光一沉,握着拐杖的手在黑袍中颤抖,似乎在竭力的克制某种痛苦的情绪。
“先皇后死后,据说那皇陵日夜都有婴儿哭泣的声音。之后,几个月之后,那声音才消失。而也在同时,大洲境地内的昆仑冰原上,出现了一个女婴,时间是二十六年前。”
“但是那个女婴是一个阳魅,她是几十被献祭的女人,为了生命的向往,用执念炼化而成的魅。”
说完,他定定地看着她。
十五沉默许久,“那为什么我不能要孩子?”
“魅,没有生育,只有传承。就如同沐色,因为吞噬别人,强大自己,所以才能存在。这便是你如此虚弱的原因,因为,它在吞噬你。”
“魅?”十五抬头看向月夕,眼神里仍旧有几分不甘,“我有心,能感受到疼痛,能感受到绝望,有这样的魅吗?”
“为什么没有?”月夕迎着十五的目光,“阴魅是厉鬼炼化而成,生于天地之外,出于无形,但是阳魅不同,你是先皇后……腹中的胎儿炼化而成,同样经历了十月怀胎,留着皇室的血统,本也和正常婴儿无异。可你出现在了大洲,这个完全超过我们想象,有着连我们都惧怕,灵力非凡的地方。”
“你本该正常死亡,但是有人逆天挖去了你的心脏,逆天了你普通人的命格,又将你的身体埋葬在了南疆的坟山。如果我没有猜错……”他扭头看着天边血红的夕阳,叹道:“那坟山正是月重宫最阴邪之地,据说那里也是九州天下离忘川河最近的地方。甚至还有传闻说,只要打开月重宫圣湖,就能涉足黄泉。有人将你藏在那儿,怕是希望你能以另一种方式活下去。而你,在里面沉睡了八年,八年之后,你又从招魂曲中出世,一切似乎都是巧合,但是一切都是天意。这场炼化,让你成为了真正的魅。”
十五周身冰凉,月夕说这些话,她哪里何尝没有怀疑过。
她出事是死在大泱,可醒来的时候,却在南疆。
恰好大雨之后,月上中天,有人挖开了她的坟墓!
而她跌跌撞撞的爬起来,空中传来招魂曲,跟在上千具腐尸和白骨后面,来到了莲花台,看到了莲绛!
天地之间有太多无法解释的东西,最可怕的不过是人心,最坚定的却那人的执念!
活着,复仇!
是她死前的执念!
而她的出生,又是一个怀孕女子对腹中胎儿期望,渴望它活着的执念炼化。
手隔着衣衫抚摸着她的小腹,她眉眼依然温柔,睫毛缀着光,有一种静和的美。
“多多,会活下来。”
她轻声,却又坚定。
月夕一怔,猛然回头看着十五,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是胸口一阵钝痛,那握着龙孤拐杖的手,有些无法遏制的颤抖。
“月夕尊者曾说过要来大洲寻人,该不会是我吧?”
十五笑着问。
看着她嘴角溢出的两个梨涡,月夕恍然间看到了那个立在白玉栏杆处的女子,许久,如实点了点头。
“你若是要让我随你回北冥,或者,要帮助你们除掉角丽姬,那您是白费心了。”她语言温和,却说的真切,“我孩子还有八月要出事,我会留在我夫君身边,和他一起看着孩子出生。”
“事实难料,说不定,孩子出生之后,我依然活着。”
是啊,只要坚定能活着,那么,一定能活着!
永远,不要放弃,希望!
“为了感谢你这一次的帮助,凝雪珠我会完璧归赵。若你有需要,我夫君还会安排送你回到昆仑冰原。”
月夕张了张口,再也无法回答。
眼前的女子,面容清秀,没有那种让人惊艳的姿容,可她饱满光洁的额头,却像极了她的母亲。
那一瞬,月夕呼吸一滞,眼角竟然有几许干涩。
既是她的孩子,那么,总会有几分固执在里面。
而他,一个陌生人,又如何能改变眼前这个孩子的决定呢。
想及此处,他苦涩一笑,扶住拐杖站了起来,“我从北冥来寻你,其实并非为了对付角丽姬。”
他只是想来看看她的孩子,想来证实一下是否有这个孩子的存在。
天池预言,皇室血脉未断,角丽姬寻遍了整个北冥没有收获,也怀疑到了大洲。
所以,在找到那个孩子时,他想尽自己一份可能的,却保护她的孩子。
如今寻到,她命运坎坷,却遇到了一个更好的男子,能倾心相待,能为她甘愿坠落成魔。
这孩子,比自己懂得如何掂量幸福,而自己何苦逼她呢!
“嗯?”
“如果……如果……真的有其他需要,告知我就好。”他清美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又凝了十五许久,“先皇后叫卫舞华。”
说完,他转身离开,背影在夕阳下,看起来分外的单薄。
卫舞华?
看着月夕消失的背影,十五默默念着这个名字。
月夕刚走,安蓝竟带着小鱼儿寻了过来,“那月夕叔叔怎么了,他看起来很难过。”
小东西坐在十五身边,好奇地问。
“他在想他一个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