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一如往常般早早打开,官员们陆续前来上朝。一切如常,只是偶尔会听见一些人在窃窃私语着,昨夜宫中发生的大事。
连澈仍威坐于金銮殿的龙椅上,池宋向文武百官公示了一张皇榜。
苏柏年串通异族密谋造反,罪大恶极。赐苏家满门抄斩,诛九族。苏柏年义女夏竹烟怀有龙嗣,免于刑罚。苏清洛为九王爷嫡妃,褫夺王妃封号,贬为侍妾。
勾结苏相的人里,独独没有苏柏年长女苏清浅的名字,众人不禁暗自揣测其中缘由。
今日上朝的官员中,亦没有九王爷连彦。
此时,重华殿偏殿大厅内的软榻上,正静静躺着一名女子。医女沉月拿着沾了千花之露的锦帕动作轻柔地替女子擦拭着身子,净身入殓。
今日天未亮,医女沉月便被池宋传唤到了重华殿。池宋只是嘱咐她少听少看,便匆匆离去。待她同另一名医女玉燕一道进入偏殿时,皇帝正坐于软榻上,怀中拥着一名女子,而女子的脑袋正软软垂在他肩头。见她们进来,皇帝只是淡淡吩咐她们替这名女子净身、换衣,然后将女子放至软榻上,转身出了偏殿。
沉月执着锦帕,将女子脸颊上的点点脏污与泪痕轻轻拭去。这女子虽肤色苍白,却一点都不影响她的美。她安静恬然的睡颜,看不出任何伤痛与哀愁。沉月替她周身都打理过一遍后,玉燕拿起了一套衣裳。
二人将女子缓缓扶坐而起,细心地替她穿好衣裙,沉月扶坐着她,而玉燕则给她描上淡淡的妆容。看着女子腿间的血痕,两名医女心有所想地互望了一眼,却都没有说什么。
替女子描好妆容,将发髻重新梳理绾上后,二人轻轻将她重新放平,将她的双手交叉而握,一柄翠色的玉如意放置在她两手间。沉月将指尖探入她口中,将她的嘴微微撑开了些许,放入了一枚玉珠。
待一切整理完毕后,二人静静带上殿门退出了偏殿。
偏殿的香炉上,正缭绕着淡淡的薄烟,屋中弥散着一袭幽幽的茉凝香。
此时,虚掩的殿门被缓缓推开,一双墨色银纹靴子轻踏而入,来人转身关上了殿门。
来人的目光环过四周,落向软榻上的清浅。他走了过去,探低身子,将手抚上了她纤细的手腕。
昨日,在重华殿前,那个坚强却又柔弱的女子,如今却静静躺在这里。
连澈下朝后并未回重华殿,而是去了清浅之前在偏殿单独居住的厢房。这里在他的授意下维持着原样。
推开雕花木门踏入厢房,顿时有一抹淡淡的清幽香气环绕着他,就如那女子身上倾散而出的气息。
她平日里甚少使用香料,也从不刻意修饰妆容,只是那么清清淡淡的,容颜素净纯雅。
连澈自嘲一笑,原来她的气息、她的笑颜、她的好,都已不知不觉点滴入心,占据着他的所思所想。
厢房内的摆设并不多,只有床榻、圆桌、铜镜与柜子。
连澈微皱了眉,细细回想了一番,他似乎从来都没有去了解过这女子的喜好……
走到圆桌旁,地上散落着几张揉成团的纸。他探低身子,拾起了其中的一张在手中展开。
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字很难看,从笔法来看,毫无功底可言。
目光所及之处,他瞥见了圆桌上被砚台压着的一张纸,相较于手中这张,那份似乎是她特别用心完成的。
连澈伸手将纸张轻轻抽出,摊在眼前细细阅读了一番。
借问江潮与海水,
何似君情与妾心。
相信不如潮有信,
相思始觉海非深。
“何似君情与妾心……”他捏着纸张的手微微用力了几分,不知她在写下这首小诗的时候,究竟是何种心境。
沉默了片刻,连澈将这首小诗轻轻折叠起来,小心翼翼地收入了怀中。
目光转向她柜子旁摆放的一株盆栽植物,他忽然陷入了淡淡的思绪中。
某夜,她细细打量了一番他的眉眼,用指尖轻挑了一束他的发丝缠绕在指间把玩着,轻扬下颌,微笑着开口道:“告诉你,我在柜子旁养了一盆冰陌花。是我在落樱湖畔的花树小道旁无意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