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比我想象的要顺利的多，只用了半个小时就结束了，照例谈了薪资待遇的问题后，我看了看时间，便步行向玄天总部赶了过去。
玄天大厦在市中心，地理位置极好，再加上楼层极高，如同是城市的一枚勋章那样耀眼，楼旁有折叠式的停车场，各式各样的车子缓缓驶进驶出。
看了时间，略微有些早，我有些迟疑要不要对面的咖啡馆坐会儿。
也因为这一迟疑，我看到了咖啡馆门口的几道身形。
俊逸卓然的韩东城，气度优雅的纪明川，大腹便便的眼镜平头男，穿着西装套裙的女白领。
看着那四个人走进了咖啡馆，我略一停顿，却也跟了过去。
雅致的咖啡馆，一半淹没在阳光中，一半沉浸在阴影里，褐色的长桌，藤椅，一道镶金绸缎的红木屏风，有点儿民国色彩，我坐在屏风的这一侧，聆听着屏风那一侧的对话。
“纪总，协议就此取消的话，我们单就紫林那边就亏损了很大一笔佣金。”
女白领的声音，多少有些苦口良心的味道，提醒着决策者的决定。
但纪明川没有说话，而是一边的平头男已经开口了。
“小高，既然纪总和韩总都这么决定，你准备好合约就是。”
女白领听了，多少有些不太情愿的样子，淡淡的说了一句：“秋小姐的这个广告片却是拍的很好，韩总，要不您再和秋小姐说明一下，我们总裁是因为合适才请的她。”
我不知道那个被称作小高的女白领哪里来的勇气，只知道她还在努力的想要为纪明川说服韩东城。
“小高不必说了，既然韩总已经说了画暖的意愿，我们应该尊重当事人的决定。”
“可是，合同都签了～”
“你们两个跟韩总过去签了协议就好，其他的话不必多说，如果觉得可以代替我做决定的话，诚聚换你们来领导好了。”
纪明川的声音里，少有的不容挑衅的严肃，让那个小高再也没有言语。
而从头到尾韩东城都没有一句话。
昨天晚上叶筱然提醒我说，玄天没有海纳这样的子公司时，我都没有多想，我之所以会以为这一切不过是韩东城策划的戏码，一半是因为他那似是而非的误导，还有一半是什么呢？
还有一半，是自作多情的以为韩东城善心大发的照顾我的囊中羞涩？
“韩总，这则广告片秋小姐不同意的话，我们恐怕只能再找代言人了，游戏下个月三号封测，在这之前我们的宣传要跟到位。”
平头男提醒着韩东城，我为自己的愚蠢咬紧了唇瓣，我怎么没有想到那款诚聚与玄天合作的游戏，我怎么没想到之所以韩东城既没承认也没否认，是因为他要为纪明川遮掩一下呢？
海纳是诚聚天下的子公司，纪明川是诚聚的大老板，这支广告只怕更多的是纪明川的意思。
一切都是我会错了意，还在韩东城面前慷慨陈词的视金钱如粪土。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吧。”
韩东城声音平静的如同海天一色时那道水平线一样，我起身，握着被自己抓的有些皱了的协议，站在了屏风的旁边时，就看到了韩东城那张冷峻的脸变了颜色，而数日不见似乎略显消瘦的纪明川也在韩东城的脸色变化时，看到了突然间冒出来的我，俊朗的面孔一下子僵硬了起来。
“不必过去了，就在这里解约吧，省时又省事，免得两位总裁麻烦。”
我脸上平静，似乎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情绪，顺手把协议按在了长桌上，环视了一周，颇有一份刻不容缓的气势。
“画暖？”
自从认识纪明川，还没有见到过他的脸色这么不从容过。
“麻烦纪总也拿出来那份协议吧，纪总的钱，马上就可以到帐。”
我手里取出平板电脑，随时可以登录上网，随时可以支付那八十万。
“秋小姐～”
那位姓高的白领见状后想说什么，但是看了一眼纪明川的脸色，没有说话，又求助的看了一眼韩东城，后者语气淡淡的吩咐道：“把协议拿出来。”
姓高的女白领把协议拿了出来，韩东城接了过来之后，连同我放在长桌上的协议，一起叠在手里，然后递给了我。
“谢谢韩总的帮助！”
我毫不客气的接过来了协议，不理会韩东城那似乎也有些不好看的脸色，转脸看向了纪明川道：“还有纪总的用心良苦，我想你们太看得起我了。”
我当着四个人的面，撕了那份协议，一分为二，二分为四…
厚厚的几十张纸，撕起来需要不小的力气，我看着纪明川眼底里那渐渐黯淡下来的光芒，严肃而沉默的无言，反而露出来一抹微笑道：“麻烦到时候把拍摄的底片寄给我。”
说完转身以我自认为优雅的姿态，高跟鞋踩的地板哒哒的清脆，顺手扔掉了那如同雪花的纸片，我在转身下楼时，脚步更是轻快，快到险些崴了脚。
“画暖！”
在我离开咖啡馆已经有两百米的距离，左右等不到出租车而皱眉的时候，纪明川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没有料到纪明川会追出来，以他的性格，他如此隐晦的让我来做代言人，我倒是相信的，以他的性格，在明知道我不会原谅他的情况下，默默守候，我也相信的。
所以当看到了纪明川那俊脸上的歉意和忧虑时，我反而觉得他太不淡定了。
“没事，现在我们谁也不欠谁，谢谢你的好意，我险些拿到八十万。”
我越笑，越说的轻松，纪明川的脸色越难看起来。
眼见我大有微笑着招手坐上出租车的打算时，纪明川却是一把拉住了我，力气之大超出我的想象之外，就在我还没有站稳的当口，只感觉到身子一斜，落入纪明川的怀里。
“对不起，暖暖。”
纪明川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这好像是第二次他抱我，第一次是因为一辆摩托车经过，那是本能的担心，这一次却不一样，我感受到纪明川的力气之大挣脱不开之后，没有用尽力气去挣扎。
如果说，第一次纪明川去韩家道歉时，还有些官方，还有些理智，还有些矜持，还有些淡定的话。
那么现在的纪明川则显得不淡定了。
他语气诚恳，气息清新，拥抱热烈，这真不像是纪明川该做的事情。
“没关系，纪明川，或许是我们缘分未到，所以，注定走不到天荒地老的那一步，那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或许只是老天爷的一个玩笑。”
我声音平静，气息吐在了纪明川的肩头，可是感觉到纪明川似乎更用了一些力气后，他放松了下来，缓缓的推开了我后，向来善于微笑的眉眼，不自觉的拧紧，仿佛我说了多么揪心的话一样。
“让你做代言人的主意是我出的，想要给你一笔劳务费的想法是我提的，想借东城的名义让你接受这份代言，是因为你的气质适合这款游戏灵魂角色，我想看到你开开心心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样子。”
纪明川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就像是我们即将结婚前的些许时光一样，极为自然的将我脸颊旁随风起舞的发丝勾到了耳后。
纪明川确实有做一个好丈夫的潜质，温文尔雅，体贴周到。
当然，除此之外，他还是一个天之骄子，一个在商界混得风生水起的精英，如果他没有与梁雨悠那十年的过去，如果他没有为梁雨悠舍我而去，我想我们会走到一起的。
我点头，看着一如既往高大的纪明川，他似乎多了一份卑微谨慎的样子，虽然微笑却不是从前那般轻松的样子，我用欣慰的语气道：“我都明白，这样的事，以后不必做了。”
然而纪明川只是用一双清明中透着淡淡愧疚的眼眸看着我，并没有应诺我不再做什么。
“画暖，你是一个值得让人心疼的女孩。”
纪明川唇角微微的抿起，语气并不煽情，让他俊朗的脸，显得凝重。
“谢谢你的赞美，纪明川，我没有那么脆弱。”
我抚开了他似乎不舍的放开的另外一只手，转身看向那边驶过来的出租车，快步走了过去，初夏的风吹在了脸上，暖暖的。
不远处韩东城的身形在眼角里伫立，我没有抬头看他是什么脸色，我只是快步的钻进了出租车，第一时间告诉了师傅地址，车窗外纪明川的身形还在，而我直视前方，不曾多看一眼。
不是不能原谅，而是我太倔犟，倔犟到以为，如此无视一个人的歉意，或许就是最好的面对。
只是，脑海里茫茫一片，等到出租车的师傅喊我下车的时候，我才感觉时间这么快，几十分钟在我一个失神的功夫就过去了。
数日不见的纪明川，用他认为的方式表示歉意，可谓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