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钦,来,陪我一起上个厕所。”
走到身边之后,龙袍不由分说拉着我,一起走向了尽头处的洗手间。
龙袍站在一个半月形,四周居然还镶着金线的小便池边,一手撑着墙,非常享受的将脸深深埋在手弯里面。
早就撒完尿的我只好安静站在一旁,听着龙袍胯下依旧“窸窸窣窣”不绝于耳,如同洒水车般巨大的响声。自惭形秽之下,默不作声地拿出一根烟,抽了起来。
突然,从龙袍的手弯里传了一句说话声:
“小钦,你把张总那辆车的钥匙拿下。”
我转头看了过去,龙袍却依然保持着四十五度角扶墙的姿势不变,看都没有看我,继续说:
“小钦,听我的。接下来。”
“龙袍,你又不是不晓得,今后未必我和廖哥开一样的车啊?我怎么好接啊。”
龙袍一直和我的关系都相当之好,所以,我也情不自禁地在他面前透露出了一丝心底的怨气。
“小钦,你听我的没错。”
龙袍终于拉完了那泡持续将近两分钟的巨尿,身子哆嗦着抖动两下,回过头来看向我。一扫素来标志性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神态,面色严肃得有些异常。
我马上意识到他并不只是随口给我出出主意那么简单,收起脸上的几丝笑意,也非常认真地倾听起来。
“小钦,车不碍事。你不要车就麻烦哒!”
“你是说廖哥和张总会不高兴?”
龙袍听了我的话之后,并没有马上回答。先仔仔细细盯着我看了半天之后,低下头去将裤子拉链拉了起来,这才又看着我说:
“你车不要,钱也不要,什么都不要。你要什么?!你这趟到省城去办事,确实做得不错。但是在座的人,哪个不是一步步搞事爬起来的。今天张总把你抬得太高了,张总这个人,我也晓得,是个直人。对着外人呢,精得很,在朋友面前啊,有些时候,没有想那么多。小钦,我给你说。”
说到这里,龙袍的脸色更加严峻起来,话锋一顿,继续说道:
“打流不是你这么打的。出来打流未必真的是为了讲义气,摆人格啊?哪个流子不是为了个钱?不管你差钱不差钱,就算你是真的忠心办事。你在省里拼命搞事。搞完了一身伤,回来什么都不要。无缘无故,一点好处都不想得就拼老命帮人办事?哪个信你?你是关公还是浩南哥?义薄云天啊?小钦,车的事,是小事。你心里怎么想的,别个都不晓得,这才是大事。廖哥当年就是和张总、庞老板绑在一起之后,起来的。”
我只感觉到浑身的汗毛立起,一股寒意从心底升了起来。
龙袍走了过来,拉开门的同时,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
“老弟啊,你还年轻得很,心急吃不得热豆腐。”
我的脑袋一下子炸了开来,看着龙袍,很急切地说:
“龙袍,你莫想多了啊,我没得别的意思啊!!我只是……”
“呵呵呵,在我面前有没得都不碍事,我怎么想也没得关系。但是听哥哥一句,千万记好:廖哥一直也喜欢你。要抬你,也是他来抬。沾不得其他人的光,更加抢不得!”
说完这句话之后,龙袍眼神中的光芒越加让我感到变化莫测起来。
我如同被点了穴道般站在门边,愣了半天之后,对龙袍说:
“龙袍,我明白哒。多谢你!龙袍,我真没有想那么多。”
“呵呵呵,明白就好。和老子还客气个啥。”
前一句,龙袍的脸色还严肃无比,后一句马上就回复了本性,嬉皮笑脸对我一笑,搭着我的肩膀一起走了出去。
“一手的尿,借你衣服擦干净下,呵呵呵呵……”
再次回到了包厢,虽然没有了开始那样的热火朝天,但是大家依然在喝着。
那把钥匙也还是摆在我的面前,坐下之后,张总又给我说:
“小钦,不是个什么值大钱的东西,你先收起来,再说真的没得意思哒。”
我盯着钥匙看了很久很久,才抬起头对张总说:
“张总,打流的哪个人不爱个面子?哪个又不喜欢钱?这张车给我,我面子也有,钱也有。只是,这件事,是廖哥要我办的,他开始给了我三十万,事办完了,他自己什么好处都没得。今天我又还得了一辆和他一样的车。就算你给我了,我今后又怎么好意思开啊。”
张总和廖光惠听了我的说话,两人面面相觑半晌之后,一起笑了起来,张总边笑边摇头,嘴里喃喃说道:“人小鬼大!人小鬼大啊。”
廖光惠笑了半天,脸色变得异常温和,给我说:
“小钦,你这个伢儿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想太多。我得什么?我和张总什么关系?我要得什么?你还帮我操起这个心啊。哈哈哈哈,你莫想多哒,这回事我晓得你是拼命在搞,搞得漂亮!这个是你应该拿得。哦,还怕和我开一样的车,我不高兴啊?你廖哥我未必就这么鸡肠小肚?你这个伢儿啊!”
廖光惠说得很暖心,也很温和,温和到让当时的我居然有了种很想诉说出心中憋屈的感觉。我想,这也许就是一个人独有的可以影响其他人的人格魅力。
只是,在我感动不已看向他的时候,也看见了另外一个动作。
在他说话的同时,先貌似不经心地看了旁边不远的龙袍一眼,这才再将目光转回到了我的身上,颇有深意,笑意盎然。
刹那间,突然就让我想起了三哥。
那辆车,我最终还是接了下来。
但是,我自己不想开。起初,我想给地儿,结果有了这么一段对话:
“地儿,这个车你拿去开吧,那台桑塔纳我也开习惯了,懒得换。”
正在专心致志玩着《传奇》的地儿抬起头来,扫了我放在桌上的车钥匙一眼,“嘿嘿”冷笑两声:
“老子多谢你哒!这里又没得奥迪的3S店(那个年头,只有3S,4S还没有兴起来),万一碰到擦到,出点什么卵问题,老子还要专门跑到省里去一路。而今小偷,抢犯满街都是,开这么辆卵车,又是偷又是抢,老子省得天天惹麻烦。万一遇到个招凶的,撩老子两刀几得舒服是吧?街上又不是没得的士,老子又不是没得钱,到哪里去打不得的啊?你啊!这些卵事找小二爷,今后莫只晓得找我。我没得鸡巴工夫陪你搞!”
地儿脸上满是厌恶之色,就好像我给他的不是一辆无数人梦想中的奥迪A6,而是一个又凶又丑,人见人厌的女人。
轻蔑地对着空气吐出一口寂寞的烟之后,他低下头去,看都不再看我。
哭笑不得之下,我有气没处发的大力摔门而去,身后居然还传来一声响亮的嗤鼻之声。
原来,奥迪,这么不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