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这个社会,人情值几个卵钱?我问你看看,胡钦,值几个钱?”
从进来到现在,包括中间被打,虽然很痛苦,但龙云都是被我牵着走。不过这一刻,我开始觉得真正被牵着走的那个人是我。
我被龙云带进了他熟悉的办事风格里面,我感到了陌生危险,却无可奈何。
“你的意思是不放人?”
“我当然可以放人。”
龙云的回答又出乎了我的意料。
被彻底搞晕的我,傻乎乎地望着龙云,说出了一句如同小母鸡问狐狸你是否要吃我般愚蠢,很不想问却不得不问的话来:
“那你想要怎么办?”
“哈哈哈,胡钦。你说呢,我白忙啊?我不但要人情,我还要钱!”
龙云眼里神采闪动,脸上透出了赌徒般贪婪而坚决的神情,目光连看都不再看我,而是落在了从头到尾只说过一句话的张总身上。
“这笔生意的百分之五!!!”
我也望向了张总,因为现在已经不再是由我可以决定的事情了。
我们的命运在龙云的话出口之后,已经完全滑向了身旁这个北大毕业的成功商人手中。
大概过了七八秒钟,张总终于收回了与龙云对视的目光,十根手指交缠,右手食中二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左手手背,整个神态不再有之前那种紧张与忧虑,而变得无比自如。
就好像是回到了自己家里一般的自如。
他笑着说:
“龙老板,这笔生意标的是四千万。你晓不晓得做成哒之后是好多钱?百分之五又是好多钱?”
龙云也同样自如地笑着,没有回答。
“龙老板,我是个生意人,我没得这个种,敢像你们一样赌命。钱不管少赚好多,多赚好多,都没得蛮大关系。只要命在,生意就还会来。我想得开。所以,这百分之五,我不是舍不得拿出来买自己的这条命,我是真的做不起这个主,也拿不出这笔钱。只是,我还是想要劝你龙老板一句,哈哈哈,百分之五!龙老板,就算我拿得出,给你了,我只怕你也是有命拿,没命用啊。”
张总的话说出口了,龙云脸上却没有一丝意外与惊异,依旧好整以暇地看着张总,满脸都是微笑,似乎还在等待什么。
张总笑了起来:
“龙老板,百分之二!这笔生意做成之后的百分之二!我从个人的钱里头拿出来。其他的钱!呵呵,再多就没得谈,或者我给你电话号码,你直接找庞老板谈,要不要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总说的话并不好笑,但是他和龙云两人在这句话说完之后,却同时大笑了起来。
就像是两条吃到了小母鸡的老狐狸一般,笑得欢畅而狡猾。
在笑声中,正当我觉得自己眩晕越发加剧的时候,耳边居然又听到了另一句几乎让我完全晕厥过去的话:
“成鳖,放人!”
这是漫长而艰难的一夜,就像与三哥决裂的那夜一般。
但是,不管无论付出了多少,我终归还是与张总一起,从那家著名的演艺吧里走了出来。
遍体鳞伤,却依然活着。
这段路实在是太孤独,我有那么多可以生死相依的兄弟,在这个清晨,却第一次感到了深刻的孤独。
不过,这个世间,无论开心还是悲哀,爱还是被爱,成功或是失败,谁又不是如我般孤独一人走在通往死亡的道路上,艰难求生。
所以,当走出铁门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彻底抛开了这种落寞的情绪。
抬头看向头顶的天空的时候,我看见,前面的两栋高楼之间,已经隐隐现出了几许红色的光晕,虽然还没有刺破厚重的黑。
毕竟,太阳就要来了。
来时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已经出现了一些为一日之计而早早奔波的人,每个人的脸上都还有着几许残余的倦意,但他们很快就会完全清醒过来。
毕竟,太阳就要来了。
张总当着我的面给庞先生打了一个电话,甚至都没有避嫌。
庞先生终于直接插手进来,为张总安排好了一切,后面的事不用我再操心。
我问张总,葛朝宗应该怎么办。
张总说,放人,这已经不再重要。
摆平了一切之后,张总并没有走,而是打的送我到了省里最好的一家医院,在他朋友的安排下,我居然住进了老干病房。
在那里,我不但深刻了解到为什么中国千古以来,无数的人都在骂着官的同时,却愿意为了一顶乌纱奋斗终生的原因。
而且,我还如愿以偿得到了这次事件中,我最想要的东西。
张总问过我要什么。
我说,我只是帮老大办事,尽本分。老大们给什么,就是什么。
张总没有再继续表示要给我什么,甚至都没有再说出其他类似的话。不过,在他随着那位开车过来接他的欧阳秘书走之前,他的手轻轻拍在了我的肩上。
和善,温暖,亲密无间。
那一刻,我知道,在这漫长一夜里,自己殚精竭虑,不惜一死的付出已经值得。
完全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