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哥!先干为敬!”
我对着他们两口子一举杯,一干而尽。
“胡钦,我给你说唦,我和老樊是真的喜欢你,你这个伢儿啊是个好伢儿,你莫打流了唦,我们老樊看帮不帮得上忙,替你找个正事,过个安生日子不好些!”樊主任老婆喝完之后,一脸惋惜地对我说道。
“你说些什么,我告诉你,而今胡钦红得很,我还帮他找事啊。别个现在都是大哥了!你晓不晓得胡钦一天赚好多钱啊?我还帮他找事,单位上这点钱他看得来?你真的是,我自己都一身的虱抓不完呢。”
“哎呀,真的,老樊,你那件事,小胡说不定可以帮忙啦?”樊主任的老婆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一拍桌子大声说道。
我心头一跳,等待已久的正事终于来了。
于是,在他们两夫妻一唱一和的完美配合之下,一片全新的天地在我眼前缓缓舒展开来。
樊主任要我帮的忙很简单,他想我替他收账!
当时的我也仅仅只是以为帮他收账而已,我还意识不到这件事真正能够为我带来的是什么。
但是,很快我就懂了。
原来,樊主任不是要我帮忙,而是帮了我一个忙,一个天大的忙!
在二十世纪末二十一世纪初的那几年,中国民间的经济是很活的,钱都转得非常快,敢投资做生意的人也很多,从而导致向银行、信用社贷款的人也就相应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
那个时候银行信用社放贷的条件和规定也还不像今天这么严格,尤其是九镇这种小地方的金融机构,基本上可以说是一塌糊涂,异常混乱。
所以,在全中国范围内,每年都会有很大数目的乱账死账收不回来。后来几年,中央决定全力解决乱账死账的问题,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法院和公安联合银行、信用社而成立的专门机构。
但是这是后话。
当时,对于基层金融机构而言,这依旧是个极为棘手的大问题大麻烦。
那么有问题的存在,也就必然要有解决问题的人存在。
其他地方怎么解决的我不知道,九镇这片我还是很清楚的。
因为,我就是那个解决问题的人。
樊主任每年都会放出不同数目的贷款。有些时候,找他贷款的人会为了表示谢意而额外多算几分利息,扣除本金和上缴国家的正常利息之后,多余的利息会归放贷的人。
于是自然而然,樊主任想出了一个办法,凡是想要贷款的人,就一定要拿出比信用社规定利息多出几个百分点的利息来,爱借就借,不愿意就不借,悉听尊便。
但是最近这两年开始,人越来越狡猾,也越来越不要脸。借贷的时候,当孙子都可以,可只要钱一到手,再想让他还,那他就是爷爷了。
樊主任拿这些爷爷没有办法,所以焦头烂额之后,他决定要找一个有办法的人来合作。
千挑万选过后,他找到了我。
为什么找我?
因为我砸羊胡子场子的时候,他和老婆刚好散步经过,就在现场看到了一切,他被彻底震住了。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见过其他任何一个人能够像我那样一呼百应,可以号召那么多的年轻人忠心耿耿地办事。
那一夜,我展现出来的实力让他完全相信,我就是那个专治爷爷的爷爷,我完全有资格在他不方便出面的某些情况之下,成为他的代言人。
当樊主任在饭桌上给我提出合作建议的时候,我知道自己是有利益可图的。但,当时我根本不可能想象到,那个利益竟然是如此巨大。
我无比单纯地暗自思忖:朋友交代的事,一定不能办砸,要办好。
所以,当樊主任说出了一个放贷数目之后,我被吓了一大跳,我觉得那个数目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的能力。
于是,我犯下了一个极为愚蠢的错误,我居然毫不犹豫地就给樊主任推荐了三哥。
听到我的蠢话之后,樊主任是这么回答的:
“小钦,我告诉你。我这个事不是像你们黑社会一样的放篙子,我是光明正大的贷款,你晓得不。你和我是朋友,那是因为你这个人不错,我当你是朋友。但是我不和黑社会来往,我是白道,义色是黑道。我信你不代表我信义色,这件事你可以不做,但是要做就是你自己做,除你之外,哪个都不行!”
很多年之后,我都很庆幸,当时的我糊里糊涂就做出了和樊主任合作的最终决定,做决定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也只是一个帮人办事的马仔,只不过幕后的大哥由三哥换成了樊主任而已。
多年之后,我才明白,正是当时的这一个决定,才让我有了成为大哥的真正资本。
一直以来,虽然我有五个同生共死的兄弟,还有一批跟着我吃饭的小弟,但我还不是大哥,充其量也只是一个混得不错的马仔而已。
因为,除了在三哥的场子放高利贷和看场,以及偶尔帮人了难平事收账的一点钱之外,我没有一毛钱稳定的收入。
我的头上永远都顶着三哥和廖光惠这两座大山。
也就是说,只要三哥和廖光惠两个人不铁我,不要我在场子做事,我一分钱都没有,跟着我吃饭、看场、放篙子的那些小弟也就一分钱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