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小杂种好招凶啊!有人喊警察没有啊,抓住了要打死他们才解恨!”
“打的是汪院长,他们打的是汪院长啊!”
有几个比较胆大的年轻人甚至已经开始在附近寻找着各种各样趁手的东西,并且和几个保安一起,小心翼翼地向着这边移动了过来。
有时候,一个人的行为真的可以影响大多数沉默的集体,人性,终归还是有着光辉的一面。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汪院长的勇敢和遭遇,激发了人们心中残存的最后一缕血性。
如果事态就这样发展下去的话,那么,从此之后,江湖上不可能再有大民小民这两个字号。
他们必定插翅难逃。
这个世界上,有三种人决断最快。
一种是天生造就或者经验累积,拥有着近似于野兽般规避危险的直觉,比如我和三哥。
第二种人聪明机变到了极点,遇变之时,其间利害关系马上就能盘算得一清二楚,从而能瞬间做出最佳选择。比如小二爷和皮铁明。
最后一种,则是心思简单直接,追求的目的是什么,就一直遵循着那个目的去走,其他一切都可以毫不顾忌。
大小民就是最后这一种人。
为了所谓义气,人再多,大民也要护着小兵儿;为了最快最方便地弄到钱,他们可以抢自己的姨夫;为了报仇,他们两次手刃和自己实力相差巨大的卫立康;为了出名和亲情,小民毫不犹豫地跟在自己哥哥身后,押上了一切;而现在,他们一门心思就是要逃走。
所以,他们完全不在乎接下来自己将要做什么,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在潜意识中,他们明白今天自己兄弟二人做下了一件很危险的大事,但是直到汪老头的大喊在医院大楼前的空地上连续响起,而周围人群也纷纷开始激愤之后,他们两个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居然已经成为了传说中万恶不赦的杀人犯,已经犯下了再无后路的罪行。
既然没有后路,那就继续向前吧。
“你们哪个敢过来,老子就砍死你们。有种就试试看?”
一条裤管被死死拉住的小民平举起手上屠刀,对着周边骚动的人们大声吼叫,语气中明显表露出了一丝惶恐,却也更有着一种拼命的味道。
正在缓慢靠近的几个人,脚步越发迟疑,却并未停止。
千钧一发之际,大民俯下腰,一手提起了汪老头满头斑白的苍发,沉声说:“老子再问一句,你放不放手?”
这是动手之前,大民想要吓退汪老头的最后一次尝试。
汪老头被他拉的脑袋向上仰起,浑浊的双眼只是看着大民,也不开口说话,只是眼神中的坚定,和抓在裤管上因为用力而发白的手指,已经让大民明白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于是,大民不再犹豫,他知道,再拖下去,他们就死定了。为了自己和弟弟的生路,大民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上的那把屠刀,对着汪老头狠狠剁了下去。
“啊……”
震彻全场的惨呼声中,汪老头终于松开了抓着小民的两只手,死死捂在了自己的脸上,深红色的鲜血就像是泉水一样地从汪老头十个指头之间的缝隙中源源流出,洒往地面。
大民最后瞟了躺着地上惨叫的老头一眼,他看见了老头脸上摇摇晃晃挂着的半个鼻子和从左眼眶中流出来的黑红相间的液体。
突然,他感到了一种极大的恐惧,本来稳稳拿刀的手掌心上也渗出了一层层的冷汗。
所有旁观的人,发出了极大的哄闹声,巨大的激愤之下,这些平凡的人们在片刻间还被懦弱所占领的身体当中,突然之间爆发出了极大的勇气。
人们忘记了杀猪刀,忘记了死亡,忘记了害怕,甚至忘记了平日束缚着他们,让他们不敢越雷池一步的种种因素。
当大民这一刀下去之后,无数的人们一起冲了上来,他们只想抓住这两个丧尽天良的杀人犯。
为了捍卫自己心中那份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侮辱和玷污的善良,人们终于全都变成了英雄。
但是,太迟了!
就在汪老头松开手的下一秒,大小民扫了一眼冲过来的人们,转身逃出了医院大门……
漫长的一天终于过去。
而震惊九镇黑白两道的医院血洗案,就这样在两个初出江湖的小混混的刀下诞生了。
多年之后,大民曾经给我说,他那天只有两个时候怕过:第一次是在理发店砍卫立康的时候;第二次则是当他挥刀砍在汪老头身上的时候。
那一刻,他已经知道,自己这一生,彻底完了。
那天,大小民逃出了医院之后,没有敢上公路。
他们沿着医院门口的河边一直朝市区的方向走,足足走了一整个晚上,他们才坐上了一辆由江西鹰潭开往广州汕尾的长途卧铺车。
在逃亡的路上,两兄弟吃过很多的苦,睡过天桥,饿过肚子,在广州市内抢过钱包,也在深圳被保安痛打。
最后,他们辗转来到了东莞石碣,想要投靠一个从九镇出去的大哥,可是那位大哥觉得他们的案子太大,风险太高,并没有收留他们。不过,出于同道义气,大哥把他们推荐到了活动在东莞黄江、常平一带的另一个也是从九镇出来的江湖人手底。
那个江湖人正是要用人的时候,很爽快地接受了他们的加盟。
大小民为那个人办了几件大事。
从福建仔手上抢走了车站,为了小姐的场子和东北人火拼……总之,他们两兄弟凭着极为毒辣的手段和忠心耿耿的作风,很快就成为了那个江湖团伙中的三四号人物。
之后多年,因为那个江湖大哥的父亲去世,已经成名的他们随着大哥一起回到了九镇。
而那个大哥同样也是我们六兄弟相识已久的一位故人。
他在江湖上的外号叫做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