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理睬他,拿起座机拨急救电话,可是座机不通。一定是固定电话线被雪压断了。我用手机打了911,谢天谢地第一时间就有人接听,我用结结巴巴的英文说明情况,老是记不起想说的单词,最后对方换了个人来,用流利的普通话询问我:“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我三言两语说清楚苏悦生的状况,对方说:“我们可以派救护车,但现在积雪太厚,道路状况不明,路上需要时间。”
我立刻做了决定:“我开车送他,在路上跟你们会合。”
我挂断电话就收拾东西,给车子加固防滑链,还带上了铁锹。我烧了一大壶开水带上,又给小灿带足了防寒的外套,雪地箱子里最后几包零食都被我翻出来带上了,我还冲到酒窖去,拿了我能找到的最近的一支酒。
苏悦生想要反对我的决定,但他连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我和小灿一起替他穿上厚重的外套,他气息微弱地说:“不要……”
“爸爸你就听话一点儿吧!”小灿戴上围巾和帽子,然后努力穿上自己的外套,“我们就送你去医院。”
苏悦生那么大只的越野车,我从来都没有开过。还好车子油箱里还有大半箱油,我定了定神,小灿坐在儿童安全坐椅里,所以苏悦生只能斜躺在后座,幸好车里头还是挺暖和,密封性好,又有暖气,他仍旧有点喘不上来气,但状况并没有恶化。
我努力镇定着自己的情绪,发动了车子。晚上雪下得更大了,被车灯照到的地方白茫茫一片,车灯没有照到的地方,就是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到。无数雪花迎着车灯撞上来,像是白绒绒的蛾子,灯柱就是两团巨大的光球,里头飞舞着千只万只白蛾。
我从来没有雪地驾驶的经验,所以开得特别特别慢,小心翼翼地行驶着。这一段都是山路,山风凛冽,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就听见风声呜咽,还有积雪不停地从树枝上滑落,打在车顶上的声音。
我很努力地分辨方向,车子导航仪可以正常使用,但全部是英文,小灿替我看着,我们朝着道路更密集的市区方向去,只是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车子在茫茫雪夜中行驶着,我脑子里乱哄哄的,想起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比如看过的吸血鬼电影,又比如哈里波特伏地魔,在这遥远的异国他乡,我都不敢再想下去。
我问小灿:“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小灿看了我一眼,问:“你唱歌好不好听?”
“过得去吧。”
小灿狐疑地又看了我一眼:“会不会引来狼啊?”
我的心里微微发酸,小灿真是苏悦生的亲生儿子,不说别的,就这毒舌,简直是一模一样!
我对小灿说:“上次电话里你不是听过吗?”
“可是那时候我麻药都没过去,人还烧得迷迷糊糊的,我都记不住你唱得怎么样了……”
我这时候实在不能够再继续这样的话题,不然只怕我会抱着孩子哭,我问:“你想听什么?”
小灿却迟疑了片刻,才说:“我还是想听……摇篮曲……”
摇篮曲……好吧,摇篮曲我也是会唱的,至于我会唱的那些歌,大多是情情爱爱,不适合唱给小孩子听。
我说:“摇篮曲就摇篮曲,我唱给你听!”
我会的摇篮曲其实也蛮有限的,就是小时候我妈妈常常唱来哄我睡觉的那首。
“月亮月亮来唱歌,阿依阿依来过河,河里无风起了浪,金尾鲤鱼游上坡……板栗开花结子窠,花椒开花结子多,阿依阿依吃板栗,一甜甜到心窝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