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昨天晚上那样对待我之后,我不知道我们还要谈什么。我是惊弓之鸟,非常恐慌。一直看到他的SUV,我还在发抖,也不知道是站在街头等他的车冻的,还是怕。
我上了车,一直没出息的哆嗦着。他也不说话,就专注开车,一直把车开到了郊外,然后停下来。
我重新恐惧起来,他不会再一次把我抛在这茫茫雪地里吧?虽然是白天,但我只怕也走不回城里去就得被冻死。
他问我:“你为什么要来加拿大?”
我牙齿打战,只能努力控制:“赵昀说,我不来,他跟我绝交。”
“你昨天说的话,是真的吗?”
我努力回想昨天自己说过什么,好像一直在解释,解释自己不是故意逗留在这里。
“早上我去医院了,回来你已经走了。”苏悦生似乎很平静:“你见到小灿了?”
我的声音立刻低下去:“我没有跟他说话……”
“这孩子非常非常敏感。”苏悦生仍旧没有看我:“他几乎从来没有见过我的其它女朋友,所以他觉得你是他妈妈。”
我张口结舌,差点没一口气呛住。
“他妈妈走的早,我又没有时间陪在他身边,所以才会这样。”苏悦生终于转过脸来看了我一眼:“今天他闹得我实在没有办法了,连保姆也被赶走了,所以我希望你去哄哄他。”
我再次差点被呛住。
“你要不乐意,当我没说过。”
我吞了口口水,十分小心的说:“这时候哄哄他,不难,可是他要是当真了怎么办?”
“他不会当真的。”苏悦生嘴角微微上扬,那种讥诮似的招牌笑容又出现了:“我儿子又不傻。”
我没法指出他前后矛盾,这么不合理的逻辑。
我只能闭嘴沉默。
他启动车子,心不在焉似的跟我说话:“你也不用太当回事,他说什么,你就顺嘴哄一下,要吃东西,就给他做。小孩子,心里是明白的,他见过他妈妈的照片,知道跟你长得不一样。这时候就是病了,撒娇。”
我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但现在我又走不脱,这么多年来的习惯,苏悦生哪怕让我跳火坑,我也得跳啊!何况只是哄个孩子。
我们返回那幢房子,小灿原本就在客厅里,一看到我,他脸色涨红,也不理会苏悦生,掉头就蹬蹬蹬跑上了楼。
我回头看苏悦生,他还很平静:“这是生气了,你上楼去哄哄他吧。”
我还真没哄过孩子,硬着头皮上楼,楼上有好几间卧室,我看了看,其它房门都是虚掩,就只一扇房门紧闭。我猜小灿就在那个房间里,我走过去敲门,没有任何回应。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不到什么。只好放柔了声音,隔着门劝他:“小灿,阿姨这不是回来了吗?你要吃什么,我去做。鸡丝粥好不好?”
房间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我实在是黔驴技穷,只好不停的说话:“你要是不想吃鸡丝粥,就煮白粥好不好,冰箱里有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可以去买,我不怎么会做饭,拿手的菜也不多,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我搜索枯肠的想词,平时应酬说的话,这时候可不合用,还好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小时候我妈怎么哄我的,我还记得。
想到我妈我就觉得心酸,鼻子也发酸,我赶紧打消自己的念头,开始絮絮叨叨,先把我能想到的菜名说了一遍,然后又把我能想到的游戏说了一遍,然后又赔礼道歉,翻来覆去说了不知道多少话,突然一声轻响,我一回头,另一扇虚掩的房门打开了,原来小灿其实在我身后的房间。
我十分窘迫的看着那小小的孩童,他脸仍旧是涨红的,眼睛狠狠的瞪着我,倒颇有几分苏悦生平时生气的劲头,让我心里直发虚,我低声下气赔礼道歉,小少爷的脸憋得通红,他终于说:“我不会原谅你。”
我坦然点了点头,说:“是。”
“你是个坏人,说过的话一点儿也不算话,你说过不会偷跑的!”
我有点赧然:“对不起。”
小灿还是瞪着我,我都预备他会说出更难听的话,可是他的脸渐渐皱起来,像颗糯米丸子缩了水,而他乌黑明亮的眼睛像黑葡萄似的,我压根没提防,他已经扑上来,拿唯一能动的那只手使劲捶打着我,带着哭腔:“那你还走吗?还走吗?”
其实他力气小,打得并不痛,我却浑身不得劲,赶紧说:“不走了!不走了!”
他把脸埋在我的衣服里,嚎啕大哭起来。
我就像怀里有个刺猥,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他哭得整个人都在发抖,我觉得这孩子挺可怜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他像受伤的小动物一般,往我怀里拱了拱,哭得更厉害了。
我说不出话来安慰他,只好不停的抚摸他的背,忽然间我看到苏悦生,他就站在楼梯底下,冷冷的看着我。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不知道为什么,我直觉如果这时候有刀的话,苏悦生一定会一刀捅死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