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得更大声:“我要跟你离婚!”
“不行!”
“我不要生孩子!”
“不行!”
她像个小孩子,“哇”一声又继续哭起来。他筋疲力尽,顺着沙发溜下去坐在了地板上,从荷包里摸出烟来,刚刚打着打火机,又想起来,心烦意乱地将整包烟揉成一团,想要扔出去,最后还是攥紧了:“哲哲,你别哭了,你要是真不想要这孩子,不生就是了。”
她停了停。
他自嘲地笑:“看,于江浩就是拿孟哲哲没辙。”
她抽泣:“那你妈呢,她要知道了还不吵翻天?”
“你不说,我不说,她上哪儿知道去?”
她狐疑地看着他:“你干吗对我这么好?”
他从已经揉得皱皱巴巴的烟盒里抽出支烟来,慢慢捋直了,点上,用力吸了一口,吐出悠悠的灰白轻烟,轻描淡写地说:“我爱你呗,我爱你爱到骨头里,没有你我一天都活不下去,好不容易娶到了你,怎么能不好好哄着你过日子?”
还是一贯的油腔滑调,可是她怎么听着就觉得有些发酸,也不知道是叫他肉麻着了,还是怎么着了,只觉得浑身都不得劲。
这个双休日轮到回他父母家去。
照例是一大桌子菜,还特意给她蒸了一条鲈鱼。
“哲哲,吃呀。”他妈笑眯眯,“知道你们要回来,特意叫阿姨去买的鲈鱼。记得打小你就喜欢吃,江浩小时候可坏了,老叫你小花猫小花猫,就说你爱吃鱼。”
鱼腥气直冲嗓子眼,她狼狈地扔下筷子,冲到洗手间去大吐特吐。
他也扔了筷子跟进来,看她吐得连眼泪都冒出来了,不做声,递给她一杯温水让她漱口。
他妈也跟进来了:“怎么了?哲哲,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他头也没回,“是吃坏了,她一向好吃,昨天凉面吃多了,在家就上吐下泻。”
“啊?看了医生没有?”
“看了,医生说就是吃坏了。”
“那喝点霍香正气水吧,我上楼去找啊。”
脚步声渐渐远了。楼下的洗手间很宽敞,洗脸台是大理石的,冰凉地贴着她的皮肤。她不做声,他也不动,两个人站在里面,墙上大玻璃镜子里,她看到他的脸,他迅速地转开头去。
“于江浩!”她突然拽住他袖子,“你是说真的是不是?”
“什么真的假的?”他浮滑地笑,“你说什么呢?”
她说不出来,太肉麻了,她说不出来。何况他这样子若无其事,她要是猜错了,就太丢人了。所以到嘴边的一句话又咽了回去。
“出去了出去了。”他揉揉她的头发,“又发呆!”
他一紧张就喜欢揉她的头发。她突然想起他第一次吻她,太紧张,手指竟然在微微发抖,最后终于蜻蜒点水样地在她唇上一触,闪电般就已经松开了,他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好似那亲吻根本就是不经意。他不是没有吻过别人,他曾经有女朋友差点要结婚,她同孙少国分手后不久,他就同女朋友分手了。
然后就总是在各种场合凑巧遇到他,遇上了他总请她吃饭,知道她好吃,带着她城里城外地跑,几乎将全市有特色的大小餐厅全吃了一个遍。后来有天在酒吧,两个人都喝得有点高,出来在车上他就吻了她。
蜻蜒点水样的一吻,却足足吓傻了她。
他与她是青梅竹马,情同手足,这么多年来是兄弟,是战友,是摸爬滚打的好朋友。
根本没想到要谈恋爱。
事实他们也没谈恋爱,就除了那段时间常常能遇见他,常常被他请吃饭,然后不久他就向她求婚了。
她考虑了不长时间,就点了头。
这世上哪里还有爱情,能找个不讨厌的人结婚,已属皆大欢喜,来之不易了。
去拿结婚证两个人还像过家家,拎着糖和水果从民政楼的一楼一直派发到四楼。整个民政楼的同志,从厅长到办事员,全都乐呵呵地忙着吃糖吃水果,结果连国家规定的九块钱都忘了收,就将大红的两个本本发给了他们。
在车上他嘘了口气:“可算是结了。”
她完全心不在焉:“你看过酒席菜单没有?我们还是和父母分开请客吧,不然人太多了,没一个酒店能摆下。”
她到底错过了什么?
那个答案太惊心动魄,她简直不敢去想。
走回桌边,他已经给她盛了一碗百合绿豆汤凉在那里:“搁的冰糖,不是白糖,你吃吃看。”
她尝了一勺,甜,甜到心里的甜。
一乐,她就冲他一笑。
他让她笑得莫名其妙,干脆一脸正色,正襟危坐。
小样,还装!
她志得意满地想,回家就审你,不信审不出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