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展轶笑起来:“真是久。”
她怕展帅哥误会,连忙地撇清:“那小子重色轻友,当年我帮他递了多少情书,传过多少玫瑰啊。高考后他和小女友分手,还是我在公园里陪他走了一下午。出国不到三个月,马上认识一台北妹妹,打越洋长途还不忘夸人家美丽动人。现在照旧是这样,一看到美女,就将咱们这班老友置之脑后。”
展轶的笑声似从胸腔中发出,带着嗡嗡的震鸣,好听极了。可惜她住得太近,没一会儿就到了小区门口,才近十点钟。搬出来时老妈对肖豫鄂约法三章,头一条就是十点以后不许带男人回家。纵然帅哥笑容可爱,可是老妈知道后会啰唆三个月,后果严重点说不定立刻逼她搬回家去。帅哥笑得再灿烂,她亦只好忍痛割爱。
好在缘分天注定,双休日和银澜逛街累得脚脖子疼,两个人到真锅歇脚,一杯蓝山没喝完,银澜就直冲她笑,害她以为自己是不是脸上有黑印、扣子扣错了、弄花了口红,只差要去洗手间仔细端详了。银澜这才告诉她:“妹妹,走桃花运啊,那边一帅哥看你好久了。”
转过头去,呵,果然惊喜,是展轶。
他起身过来,笑时依旧眉梢有点点上挑:“真是肖小姐,我怕认错,一直不敢过来打招呼。”
难得她今天穿了裙子,又有中规中矩的妆容,连头发都一丝不乱,那是因为今天要回去见爷爷。这副假淑女的样子与那天张牙舞爪的形象大约差了太远,看到展帅哥眼中掠过类似惊艳的神色,她只好连笑容也装得矜持起来,和展帅哥语焉不详地聊天气、聊咖啡、聊时事新闻。银澜在一旁笑吟吟地看,只差没在脸上写“我是灯泡不必理我”八个大字了。
一出来,银澜就说:“车子下午我借用啊。”拿了钥匙便扬长而去。展轶也忍不住笑:“肖小姐,我送你吧。”
今天他车子CD里放的是《下一次真爱》,余文乐的声音有些平庸,可是旋律清亮,车窗外阳光晶莹,连马路上滚滚的车流亦是可爱。“我等待下一次的真爱,这样也不坏,就算现实有一点难捱。”
从后视镜里也能看见自己微微的笑容,展轶也看到了,问:“你笑什么?”她不答话,过了几秒钟,展轶也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开始得这样莫名其妙,没过多久人尽皆知她有了帅哥男友。康剑给她打电话,敲她请客:“怎么着也得谢谢我这介绍人吧?”
介绍人,亏他想得出来。她痛快地答:“行啊,可你得带现任来。”
没想到他真的带了现任女友来,大眼长发,模样像张柏芝,美得连她也挑不出半分毛病。趁人家去补妆她连忙对康剑说:“小康,下回打电话千万别关机了,这样的美女,每天查岗也值啊。”
康剑的眼锋嗖嗖地剜过来,展轶早已经乐了:“小康?《天龙八部》里的马夫人啊?”
康剑拿起餐牌来,真的就点了澳洲龙虾。
不过四个月,和展轶分手后她打电话给康剑,有气无力:“请我吃龙虾吧。”
结果吃龙虾刺身,芥末辣得眼泪滚动,终究强忍着没有掉下来,名正言顺红了眼眶。康剑闲闲地说:“你不是要哭吧?我认识你这十八年,可没见你哭过。”
她一口气呛在喉咙里,半晌才做得声:“谁要哭了?”将餐巾往桌上一拍,“不过是个臭男人,不值得。”
隔着桌子陪着她的也是臭男人,怔了一怔,像是啼笑皆非。
回去的路上风大雨大,她蜷在座位里。这样的天气,真是应情应景,车子走在桥上,暴雨如注,水声隆隆,连路灯都在豪雨中淡薄成稀疏的橙红。一根根拉索从身旁掠过,四面都是茫茫的水汽,桥像是正往江中沉去,无数的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雨刷开到最大也无济于事。
他的手机响起来,一闪一闪的头像跃动,她斜睨瞧见明明是张柏芝,他却将电话挂掉了。
她嘀咕:“干吗挂人家电话?”
“要你多管闲事。”
本来他们说话向来都是这样一句顶一句,不等她再说话,他竟数落起她来:“肖豫鄂,你自己说说,你谈过多少次恋爱了,每次为了芝麻绿豆大点小事就不要人家了。世上的好男人多了去了,可你再这么挑拣下去,再多的好男人也不多了,你当心嫁不出去。”她闷闷的:“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要你多管闲事。”
手机重新唱起歌:“Alas,my love,you do me wrong.To cast me off discourteously…”一闪一闪的头像还是张柏芝,他看了一眼,关掉了手机继续训她:“反正下回我不管你了,照你这样子,活该你一辈子嫁不出去。”
她冷笑:“我嫁不嫁得出去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来管我?你以为你就是好男人了?那你还动不动就关手机?我告诉你,你女朋友给你打电话,那是关心你,你有的没的手机一关,她难道不以为你出了事,难道不着急?”
他回头望了她一眼:“你少管闲事,你管好你自己就成了。”
“我怎么管不好我自己了?”肖豫鄂终于也火了,“你凭什么多管闲事?你凭什么?”
轰轰烈烈的大雨铺天盖地地浇下来,车子像是被卷在水中,他一脚踩下刹车,溅起来的水飞出老远。他气得全身发抖:“肖豫鄂,你别得寸进尺!”他失了理智,那一句话终于脱口而出,“你不过仗着我爱你。”
世界终于静下来,完了,一切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