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嬿婉的话说得如此明白,皇帝也知道了,“你想接璟妧回去?”
嬿婉也不掩饰心迹,倒是一副慈母的关切情怀,“璟妧那孩子自小只和颖妃亲近,对臣妾一直淡淡的。臣妾想,不如让璟妧在臣妾那儿住一段,也好彼此亲近些。”
这话她没有再多说,因为皇帝也知道,接走七公主,等于剜了颖妃的心头肉,她是断断不肯的。然而嬿婉的泪已经涌了出来,啜泣不已,“皇上,璟妧到底是臣妾亲生的,臣妾实在挂念。每每午夜梦回,想到她不在身边,真是心痛……”
或许解铃还须系铃人吧。皇帝也不多言,只道:“那就让璟妧去你那儿住一段日子。若是她住得惯,就留在你身边吧。”
嬿婉大喜过望,忙忙周全了礼数便退出了养心殿。她一壁吩咐了王蟾去咸福宫接七公主,一壁打发宫女回去将永寿宫的侧殿整理出来,供七公主居住。
春婵笑吟吟道:“等七公主一回来,几位阿哥公主都养在小主膝下,那可真是团圆了。”
嬿婉微微得意,“为了璟妧的事本宫求了皇上多年,难得皇上今日竟痛快答允了。”
春婵奉承道:“乌拉那拉氏一死,您就是后宫第一人,皇上自然尊重您的意思了。如今七公主就要回到小主身边,小主事事圆满,再没有不顺心的了。”
嬿婉面上的得意一闪而过,却未肯说出来。斗了那么多年,最后乌拉那拉如懿竟是自裁死了,真是无趣。这般无用的敌手,为她枉费多年,真是冤哉冤哉。不过她一死,这后宫便真是自己的了吧。
数十年光阴流转,谁能想到曾经全无家世的小小宫女,竟会成为宫中位同副后的皇贵妃呢。自然,没有正后,副后亦是等同于皇后了。等三年丧期满,安知坐于凤座之上的人不是她呢。
心思懵懂间,仿佛已是身着凤袍的自己立于万人中央,接受如山朝拜。然而眼前几个人走过,却只是草草行礼,毫无尊敬之意。
这种冷漠,让嬿婉无法承受,即刻变了容色,“站住!见到本宫怎不行礼?”
为首的正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香见,她冷然道:“我是我行我素惯了,向来没规矩的。”
嬿婉气结,看着香见身后两个蒙古嫔妃,恪贵人与恭贵人,喝道:“那你们呢?”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大约觉得的确失礼了,才道:“咱们跟着容妃娘娘走得快,所以……”
嬿婉冷笑:“所以行礼草草,果真眼里没有本宫了。”
恪贵人与恭贵人有些尴尬,香见拦在前头道:“咱们赶着去翊坤宫给主子娘娘磕头,顾不上对皇贵妃的礼仪,也不必见怪。”
嬿婉似乎不相信地重复了一句:“主子娘娘?”
香见正色道:“皇上并不曾废后。翊坤宫娘娘,自然就是咱们嫔妃们的主子娘娘。”
这下连春婵都忍不住了,忙为主子出头,回嘴道:“荒唐!她不过以皇贵妃礼下葬,算得什么主子娘娘?”
香见见主仆这般色变,反而气定神闲地笑了。她的目光如清冷碎冰,划过脸庞时嬿婉都能察觉那种森森寒意。香见一字一句道:“就算如此,那也是我们心里的主子娘娘。皇贵妃,你可不是。”
香见话音已落,两位蒙古贵人也无半分劝阻之意,显然在她们心底,是认同这句话的。嬿婉心底的怒火已经嗞嗞烧了上来。她知道香见的性子执拗,皇帝都少悖她意思,便挑两个贵人说话,“容妃无礼,你们也要效仿么?”
恭贵人重施了一礼,不卑不亢,“颖妃娘娘主持主子娘娘丧仪,我等蒙古嫔妃,自然追随。告退了。”
众人再不言语,低首告退。
嬿婉气得发怔。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她人生最得意的时候,多年劲敌已死,生子揽权,居然被一个有宠无子的嫔妃顶撞不算,连主位都算不上的贵人都敢不将她尊若神明。真是要反了!
春婵见她转瞬间脸色数变,知道是气恼到了极点,忙忙劝说道:“小主,小主,您别生气。看来这些蒙古嫔妃都追随颖妃,您夺回七公主是对的,正好挫挫颖妃的锐气。叫她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
是了,这才是症结所在。嬿婉沉住气,一言不发,径自往永寿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