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骗他,你会心如刀割。
她终究还是接了电话,怕自己再傻坐下去会做出傻事,或者说出傻话来。
梁江问她:“吃了晚饭没有?”
她“嗯”了一声,他说:“我刚从办公室出来,如果你还没吃,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我想吃川菜。”
“你怎么在哭?”
“没有啊。”她擦了擦眼泪,“正在跟同事看样片,这一集真惨,看得我们都泪眼汪汪。”
“孩子气,看样片也能哭。”他笑了一声,“我开车过去接你?”
“好,我要吃特别辣的川菜。”
“行,没问题。”
她按铃叫服务员进来买单,然后去洗手间重新化了个妆,对着镜子试了试,可是不管怎么笑,自己都觉得掩不住那种从眼底流露出来的悲伤。她不敢多看,也不愿意多想,重新涂了一遍唇膏,梁江已经快到她公司楼下了。
她原以为他会带自己去一家川菜餐厅,没想到他开车到超市,买了一堆食材。
“不是说吃川菜?”
“我做给你吃,不行啊?”
“你还会做饭?”这下子她彻底意外了,“真的假的?”
“在国外七年,不会做饭的话,早就被西餐吃傻了。”
她第一次到他家,市中心的高层公寓,地段金贵,面积居中,不算大也不算小,一个人住是挺宽敞舒适的了。
他倒给她一杯茶,说:“你随便参观!”然后他就进厨房鼓捣。
文昕也不好意思真的随便参观,于是捧着茶杯跟着他进了厨房:“要帮忙么?”
“不用,在你家我见识过你切菜,说实话,真看不上你的功底。”
他切菜跟大厨似的,“咚咚咚”连声,切出来的冬笋细丝,又快又好。
他跟她闲聊,告诉她说:“知道么?鱼香肉丝是最考验厨师的一道菜,要是鱼香肉丝做得好,基本上就是个合格的川菜厨子了。”
文昕觉得难以置信:“你真的有耶鲁法学院的博士学位?”
“哼!去客厅看电子相册,还有我毕业照呢!”
文昕将半个身子向后仰,错过门框,看了一眼搁在高几上的电子相册,然后挺直身子回头质问他:“那明明是普林斯顿。”
“别瞎扯了,背景明明是耶鲁的图书馆,普林斯顿哪有这样的建筑?”
“唉,反正耶鲁我没去过,普林斯顿我也没去过,你骗我我也不知道。”
“做什么唉声叹气的?早上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还很开心,眉飞色舞跟我讲娱乐圈八卦,晚上就跟脱了水的蔬菜似的,整个人都蔫了。难道那个样片,真的有那么感人,看得你连心情都这么惨淡了?”
“是啊,特别惨。”她又补充一句,“特别特别惨。”
油热了,他将食材倒下锅,“吱啦”一声响,虽然是大功率抽油烟机,但整间厨房仍旧顿时洋溢出辣椒与豆瓣酱的特有香气。
他一边炒菜一边问她:“喝不喝酒?我这儿还有从你家带回来的苞米酒。”
文昕摇摇头,说:“不喝了,省得酒后乱性。”
“你倒是想乱呢,你别想得美,我可守身如玉。再说我家连杜蕾斯都没有,你别逼我这会儿下去买啊!”
“呸!到底是谁想乱呢!”文昕明明没有喝酒,却觉得有点薄醺似的,大约是因为热菜的香气,让她觉得舒适而放松,“你家真没杜蕾斯?我不相信!”
“在一个单身男人的家里,孤男寡女,不要谈这种限制级的话题,不然我当你在挑逗我。”
“是你先说杜蕾斯!”
“好,都是我的错。”他麻利地将炒好的鱼香肉丝盛盘,然后洗锅,再做另一道麻婆豆腐。
文昕假装好奇地问:“你家不备杜蕾斯,难道你习惯用杰士邦?”
这下他忍无可忍了,回过头来冲她挥动锅铲:“余文昕,你是不是真不想吃饭了?”
她只好拿着杯子逃之夭夭。
在客厅里看了会儿电视,他已经将四菜一汤摆上了桌子,开了一瓶香槟:“洋酒配川菜,这叫混搭。”
她看着冰桶里冒着细密气泡的酒瓶:“为什么要喝香槟?”
“庆祝你工作顺利,还有,庆祝你今天看的样片特别感人。”他端起酒杯,“来,Cheers!”
“Cheers!”
香槟入喉冰冷一线,他的手艺真的甚佳,文昕本来没有丝毫胃口,尝了一筷子之后,也忍不住说:“你竟然还真的会做饭。”
“你不是说我是偶像剧吗?我们偶像剧男主都是万能的,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女主角一呼则应,万试万灵,是阿拉丁。”
“阿拉丁啊阿拉丁……”
他又替她斟上一杯香槟,含笑告诉她:“你不妨许愿。”文昕呷了一口香槟:“好,给我一份工作,工作内容特别简单,老板仁慈同事友好,最好每周只用上三天班,年底还有分红可以拿,带薪假期一个月!”
“来做我太太,每周连一天班都不用上。我很好相处的,而且又不用你做饭。”
“这个不行,换一个!”
“嗯……我们公司前台行不行?工作内容特别简单,但是每周得工作四十个小时,而且只怕年薪达不到你的期望值。”
“我又不期望年薪百万。”
他觉得好笑:“要不要我给你写推荐信?”
文昕跟着他顺口瞎扯:“你直接打给你们HR就最好了……”
他突然问:“为什么想换工作?之前你不是一直做得很开心吗?”
“突然觉得很迷惘……”文昕说,“觉得很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而且有许多事情,不是我可以控制,又不是我能够接受的。”
“你们是娱乐圈、名利场,当然是这样子。其实这个世界到处都一样,外企的人事也很复杂,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从前有一位艺人说过,乱箭穿心,习惯就好。我入行这么多年了,可是今天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一直无法习惯。乱箭穿心一次,觉得痛,乱箭穿心无数次,仍旧觉得痛,我是不是不适合做这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