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猫。”他笑骂了一句,就走到外面给我端了进来。
“喂我吧,秦子阳,你喂我吧。”我央求着。
“你可真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那杆子不就是用来往上爬的?”我笑着说。
他没再接话,直接盛起一碗粥,细细吹凉了再一口一口地喂我吃。
我忽然觉得有什么哽在了嗓子里,这口粥怎么也咽不下去。
“烫?”他问,自己尝了一口。
“不烫。我只是……”
我盯着男人的脸。
还是那张脸,习惯性地挑眉,习惯性地掩饰着自己的悲喜,但不一样了,什么时候这张脸、这双眼蕴含的感情已经不一样了。
其实我该是感到高兴的,可是又有些害怕。
“你知道吗,早在那时我还觉得这样的场景只有梦里才会出现,它们太不真实了。这样的场景,总是让我觉得害怕呢。你说,怎么会是害怕呢,我该高兴才对啊。”我好似在喃喃自语,但又好似在问这个男人。
“在胡说些什么,赶紧把这些东西吃了,我喂你,一会儿太凉了对胃不好。”他看着我愣了半天,道。
我张开嘴,好让他把粥一匙一匙地喂入我的口中。可是那哽在嗓子眼里的东西还是存在着,它们不肯下去,仍是要哽在那儿,于是眼睛被弄得就不大舒服,酸酸涩涩的。
秦子阳把饭菜端了出去,又进了屋,却并没有走近我,而是倚靠在门边,看着我。
“在那看什么?”
他仍是不说话。最后我要下地,他才走过来,又把我给按回床上。
“你那里还疼呢。”他说得极其自然。
“都怪你。”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他嘴角微勾,也不辩解。
“还笑。”我打了一下他,拿过他的手放在眼前端详着。
“不错,今天这饭菜做得有模有样的,这手越来越巧了。”我在上面狠狠捏了一把。
他坏笑道:“昨晚弄疼你了?”
“秦子阳——”我大声喝住他。
他闷笑了起来,低沉的声音让我回想起以前,那时,也是这样的笑,他说:“苏念锦,你真有趣。”
苏念锦,苏念锦,秦子阳,秦子阳。
苏念锦与秦子阳,秦子阳与苏念锦。
……
手中握着笔,是毛笔,闲来无事时买的。国外的唐人街总是有很多卖考究古物的地方,像是一些字画、紫禁城里的仿物,还有毛笔、雕塑之类的东西。
其实很多时候这些国外的华人远比那些生在中国、长在中国的人要更痴迷于中国的文化,就好比外国的很多年轻人对中国的武术都有着难以掩饰的追求与渴望。
我买来一些纸笔,无事时在家里写写,本想临摹些书法,写来写去却只是这六个字:苏念锦,秦子阳。
时光如流水,有些时候觉得它们流得太快,可是有些时候又觉得太过缓慢。不过不论是快还是慢,这时缓时急的时光中,都有我与他朝夕相处的身影,而这些身影一晃眼就被拉伸成了两年的光景。
这个时候的秦子阳已经不是刚刚来这里时那个落魄的秦子阳了,而我与秦子阳原本居住的那个公寓也闲置了下来,但被他以个人名义购买了下来。他说是要作为回忆,永远地珍藏起来。我不知他所说的珍藏,是为了纪念他辛苦奋战、没日没夜打拼的这段日子,还是珍藏我与他相濡以沫、互相扶持的记忆。但不论是哪种,它都的确是该被留下来珍藏的,它们刻印了那些累过、苦过、挣扎过、开心过的汗水与泪水。
还记得春节那天晚上,这里的华人举办了晚会,有舞龙舞狮,有相声小品,还有吃饺子……
我非要拉着秦子阳去凑热闹。
饺子里有两个包的是带钱币的,谁要吃到就叫作吃到彩头,说准会大发。
于是饺子发下来后,也不管是不是滚烫,我就拼命地吃,倒真不是为了那句大发,其实我们现在已经发了,而是这份喜庆,这份感觉。
他却站在一旁,悠闲忧雅地尝了两口。
我拍着他的背说:“秦子阳,赶紧给我放开嘴吃,少把你那副贵公子的样儿给我摆出来。你看这些饺子,我一个人抢到的几率肯定小,你也得吃。”
他面无表情,看着我,一看就没什么诚意。我眯了眯眼,贴近他的耳旁,我说:“你要是不吃,这一周就别想上我的床。”
他夹着饺子的手停了一下,眼神暗沉了些,长长的睫毛微微垂着,叹了口气,开始大口吃了起来。
我也笑着加入了行列。
但是眼看着饺子越来越少,却始终没发现哪两个人吃到了那两个带着钱币的饺子。
此时盘子中只剩下十个。
盯着这十个,本来没打算加入这争吃钱币行列的众人也都凑了过来,一人夹走一个。我趁机硬是夺下一个看起来特别饱满的,但嘴里已经塞了太多饺子,我直接把它送到秦子阳的面前,用眼神示意他吃了。
他皱了皱眉,还是张开了嘴。
不一会儿,我看到他咀嚼的嘴顿了一下,吐出一枚硬币来,那硬币上面还沾着馅儿。我顿时就乐了,用纸巾擦了擦后,忙笑着举起它,高呼:“我们吃到了。在这里,这一枚在这里。”
就在这时,另一枚也被一个老大爷吃到了,他本来有些佝偻的腰似乎也挺得直了些,满是皱纹的脸嘿嘿地笑着。
“没想到还能吃到这个。唉,这么大岁数了,发不发没什么用,还是让给你们年轻人的好。”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那沧桑的脸上的纹路还是深了很多,一双眼也格外的晶亮。
鞭炮声恰好在这个时候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当真是热闹的一天。
我回过身抱着秦子阳,说:“你看到没,我给你抢的这个厉害吧,就知道它里面会有。”
他把口中的饺子咽下去,喝了口啤酒,笑着拍拍我的脑袋。
“真知道这个会有还抢吃那么多?”说这话时他手趁着没人注意溜到了我的小肚子上。肚子鼓鼓囊囊的,真是撑得够呛,不过他那手太过冰凉,指尖的凉意差点让我尖叫出来,我赶忙拍掉他的手。
“你不注意下场合。还有,你那手能冰死个人,下次取暖放你自己的肚子上去。”
他的嘴角微掀了开来,继续去喝自己的酒。
随后我们开车回了美国的别墅,菲佣给我们开了门。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本的轨道上,可是在这轨道运行的过程当中又有什么东西是不一样的,这些东西你没有办法去具体形容,却真真切切地存在过。
最近秦子阳回来得都很晚,公司越大,任务越重,也就越忙。
现在他的这种忙不是刚来到这时急于打开一个窗口,让外面的阳光照进来,而是肩负着整个公司,多少个人的生计。
所以我很理解,但我不会为了他等门。等门这种事情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加重了对方的愧疚和心疼,我想他放开去飞,那么我就要先照顾好我自己,所以每天一到点我就准时上床睡觉,但浴室的水一定要先放好,他要换洗的衣服我从来都是亲手准备。
我会让他感觉到我的存在,时时刻刻,却又不会细嗅出来是在哪一方面。
当然我也不全然是围着他,闲暇之余,我去修了MBA,并取得了全A的优异成绩,后来应聘到麦肯锡实习。
只是实习之后我并无意更进一步发展下去,因为我知道,我的根并不在这儿。
我常常望着一个方向,那是家的方向。
还记得是冬天,下了飞机到处都是雪,但就是这雪也让我觉得亲切。我伸出手让它们落在我的手掌上,看着它们在我掌心融化。
我问:“你们想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