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佳推门进入女卫生间,反手又把门关好。她先唤了两声:“明明,明明。”但却无人应答,于是她又摘掉墨镜,四下里扫了一圈。只见卫生间里看似空无一人,只是最靠里的那个小隔间却木门紧闭。
郑佳心生疑窦,便走到那小隔间门口,又喊了声:“明明。”这次虽然还是没人应答,但隔间内却有些许轻微的响动。郑佳听力素来敏锐,立刻有所警觉。她低头看看牛牛,却见那小狗正往木门下方的缝隙里探头探脑,同时还欢快地摇着尾巴。
郑佳知道这是牛牛嗅到了熟人的气息,她再无怀疑,明明一定就在这个小隔间里。于是她伸手拉了拉那扇木门,但门从里面反锁着,无法打开。
郑佳有些担心了:“明明,你在里面吗?说句话啊。”
里面的人终于应声了:“我没事。”听声音正是明明。郑佳松了口气,说:“你把门打开,让我看看你。”
明明却一口回绝:“我不会开门的。你快走!”她的语调听起来有些怪异。
郑佳皱起眉头,她虽然不知道明明在那隔间里究竟在干什么,但这绝不是正常的情况!她犹豫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不能走,于是又伸手在木门上敲了两下,很认真地说道:“明明,你快开门。”
“你走吧,别管我了!”明明的声音带着颤儿,显得既焦急又紧张。
郑佳也着急了,她既担心明明会想不开,又猜测对方会不会遭遇了什么危险。于是她更加坚决地说道:“你再不开门我可要报警了。”
这句话立刻收到了效果,明明脱口阻止:“别……”一秒钟之后,伴随着一声轻响,门闩终于被打开了。
郑佳立刻拉开木门,她看到只有明明一个人在隔间里,悬着的心便稍稍放下了一些。然后她又发现明明虽然人坐在抽水马桶上,衣物却穿戴完好,并不像上厕所的样子。于是她诧异地问道:“你在干什么呢?”
明明咬着嘴唇不说话,她的脸色有些发白,目光也不敢和郑佳对视。
郑佳意识到对方肯定藏着什么隐情,她更加仔细地打量着对方。却见明明的双手紧紧地合在一起,似乎想掩藏手心里的什么东西。
“你手里是什么?”郑佳只是试探着问了一句。明明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她的身体猛地一颤,手里握着的东西也掉落下来。只听“叮”的一声,似有金属坠地,郑佳再定睛看时,原来那东西竟是先前戴在明明发髻上的那根发簪。
明明回过神来,立刻想将那发簪捡回,但那发簪落地后跳了两下,正好到了郑佳身旁。后者便抢先一步,将发簪捏在了手里。
明明无比紧张地站起身,伸手说:“快还给我。”
联想到先前在礼堂的时候,明明就曾阻止自己触碰她的发簪,郑佳意识到这根小小的发簪必有问题。她没有立刻还给对方,反而把发簪凑到眼前查看起来。很快她便发现了玄机:那发簪不仅锐利,而且是双层嵌套的结构,嵌套的部位就在尖口往上半寸左右的地方——那里有一道明显的嵌缝。郑佳便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捏住了发簪的尖口,想试试那嵌套的结构是否可以转动。
“你别动。”明明刷然变了脸色,她不得不提醒对方,“那尖口里有毒!”
郑佳也大惊失色,她松开发簪的尖口,骇然问道,“这……这是什么东西?你想干什么?”
明明却不回答,只说:“你别管了,你快还给我。”
“不行。”郑佳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把那发簪攥得更紧,道,“你不告诉我怎么回事,我是不会还给你的。”
明明默然看着郑佳,眼神中似有乞求的意思。但郑佳目光坚定,丝毫不肯让步。
在这样的对峙中,明明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她知道已经瞒不过去,终于长叹一口气,说出了实情:“我要杀了那个家伙。”
郑佳下意识地追问:“谁?”
“你知道是谁。”明明咬着牙说道,“我要为华哥报仇,也为自己报仇。”
郑佳瞪圆了眼睛,她简直无法理解:“你疯了吗?你这是犯罪!”
“是犯罪又怎么样?”明明反问,“他难道不是犯罪吗?为什么他什么事都没有?”
“你干吗拿自己和那个人比?他犯了罪,我们可以向警方举报的。”
明明看看郑佳,冷笑着问道:“你觉得举报有用吗?”
郑佳愣住了,一时间竟无言以对。这两个月来,她为了明明的冤情跑了多少趟警局,可结果呢?她告诉自己不要放弃,但希望又在哪里?
沉默半晌之后,郑佳只好从另一个角度来劝阻对方:“就凭你怎么可能杀得了他?而且今天礼堂里到处都是警卫。你快醒醒吧!”
明明却早有主意:“警卫们都在防范那个杀手,他们不会注意我这样的弱女子。等那家伙上台的时候,我可以突然冲上去,把这个发簪刺进他的身体。发簪的尖口吃力后会往回缩,露出连接处的缝隙,只要簪子里藏着的剧毒沾到他的血液,他就死定了!”
郑佳越听越觉得可怕,她把那支发簪藏到自己身后,摇着头道:“你真是疯了。我决不允许你这么做,你会毁了你自己的!”
明明惨然一笑:“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什么毁不毁的?能和他同归于尽最好。”
看着对方自暴自弃的样子,郑佳心中又怜又痛,她不知还能说些什么,情急之下,眼泪已忍不住滚落下来。
明明是个知恩情的人,见郑佳是真心对她,她的心也有些软了。她抬起手,用衣袖擦擦对方的眼角,反而宽慰对方说:“你哭什么?反正我也是生不如死,有什么好难过的?”
“那我怎么办?”郑佳含着泪说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如果出事,以后还有谁能陪着我?谁和我一同演奏?”
这话倒说得明明一怔。她此前觉得自己的人生已毫无意义,这才有了和钱要彬同归于尽的念头。可郑佳这番泪语却让她死灰般的心灵重又得到些许滋润:毕竟这世上还有人真心挂念着自己,还有人需要自己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