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慕青今夜穿了一身流彩暗花云锦宫装,行走之间,有流光也月色下点点成辉。
像极了夜行的华妖,周身潋滟,迷惑至毒。
然而,她听了春荷的话,却没回答,只是低低笑了一声,依旧安静地往前走去。
春荷又道,“小姐不担心梁贵人……会说出去么?奴婢瞧她似乎十分胆小,若是被皇上一吓唬,说出今晚是被小姐逼迫前行养心殿的,只怕……”
花慕青却摇了摇头,再次轻笑起来,“明日,她只会感激我今夜对她的逼迫。”
“小姐何意?”春荷不解。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一处临空的水榭旁。
冬日寒凉,周围的景致也逐渐萧瑟,夜风吹在脸上,隐隐地刺痛。
宫灯长点,映出那水榭底下叠叠层层的水纹,却又恍恍惚惚的,像冥河里,渡过尘埃的引魂灯。
花慕青看着那水面上倒影的灯火,慢慢说道,“梁贵人家世一般,却能在这宫里、尤其花想容的手里平平安安地活到现在,自是有她的手段。在这后宫,有时候,胆小、懦弱、沉默、安静,也许都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谁能知晓,这些表象的背后,又藏着一张真正的脸是什么样的呢?也许,你瞧着她老实本分,可背过身,她却尖嘴獠牙,状若恶鬼呢?”
花慕青今晚的话有些多,春荷从后头小心地瞧了瞧她,点头,“奴婢晓得,这后宫之中,人人不可尽信。”
可也想不到那梁贵人是不是真的会在私底下变成一个可怕的模样。
春荷想了想,又道,“那梁贵人,其实早就知晓那个弟弟被人去势,送进宫里,却从来不想着去帮一把。直到娘娘您拿捏住那以下犯上的奴才,从那狗东西嘴里套出一些梁贵人从前的秘密,她这才主动求到您跟前,看来,这梁贵人,在宫里的手脚眼线,怕是也不少。”
花慕青点头——春荷确实聪明,不愧是从前的鬼卫,一点即通。
“她也是为了自保,毕竟,那个赌徒弟弟,只要沾染,她在这后宫,怕就永无宁日了。”
春荷一听花慕青还为梁贵人说话,也是轻笑,“小姐素来心善,梁贵人的心思,若是这般简单,也就罢了。只怕她,若另存了心思与小姐作对,奴婢瞧着,该不比皇贵妃好对付。”
花慕青浅笑,抬眼,看向更远的地方,“她不会。”
“为何?”春荷不解。
花慕青笑道,“因为她是这后宫,唯一不求其它,只一心思慕着杜少凌的女人。”
“啊?”春荷有些傻眼。
却看花慕青已经转过身,走进夜色里去了。
她想了想梁贵人今夜出现在悠然宫——跪着求花慕青不要说出她的秘密,她愿意为花慕青做任何事的模样。
又想起养心殿前,梁贵人看向杜少凌时的眼神。
以及,花慕青此时笃定而冷静的神情。
面前的少女,不过二八年华,却轻而易举地能将人心操控掌间。世间万物,人心变换,竟在她的双目之中。
她冷静地看着众生万象,爱恨嗔痴。
唯独她自己,踏出了红尘,却看不清,自己那颗早已沾染了红尘眷恋的心。
春荷无声地叹了口气,悄悄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离开不久,又一道修长如欣兰的身影,靠在了水榭的柱子边,低低地笑起来。
猩唇如血,邪眸幽鬼。
……
翌日。
春荷总算明白昨夜花慕青说梁贵人为何要感谢她的逼迫了。
原来,许久没有侍寝过的梁贵人,昨夜因为被花慕青逼迫着去养心殿,居然偶然得到了侍寝的机会!
甚至还被晋升了位分,如今,可已经成了梁嫔了!
难道这也在花慕青的掌握之中么?不然,她为何会说,梁贵人会感谢她呢?
春荷站在院子里听福子打探到的小道消息时,眼睛还不住地往寝殿的方向看。
对花慕青,早已是佩服得不知如何敬佩才好。
福子还在她耳边念叨,“哎,春荷姐姐,你说那个褚元春,到底犯了什么错啊?我听宫里的人说,她昨夜被皇上重罚,直接罚去天牢了呢!啧啧,真是恶人有恶报,活该!”
福全对外当然不会说出褚元春以非处子之身侍寝,玷污了杜少凌的龙威。只说这女人不懂伺候,犯下大错,所以被罚。
春荷虽然当时与花慕青同在养心殿,可也不会随意拿这种事出去说道。
便听着福子自顾自疑惑嘀咕,便见悠然宫门口,缓缓走进来一宫装女子。
正是今日风头正盛的梁嫔。
春荷一愣,随即上前,“见过梁嫔娘娘。给娘娘请安。”
后头福子也怔了怔,跟着行礼。
梁嫔含笑,亲手扶了春荷起来,笑道,“青妃娘娘可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