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晏不理会他的耍宝,但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实在好笑,只得往他嘴里塞了一块淋好酱汁的猪排,这才端起托盘上楼。
门一开,就是呛鼻的烟味,宋晏皱眉,将门开到最大,试探性的喊了句,“爸,我进来了。”
没有人应答,她进去一看,只见宋立业正躺在那组纯黑色的意大利menoir沙发上,脸上搭着一件皱巴巴的衬衫,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宋晏叹气,放下手里的托盘,小心将他脸上的衬衫取下来,却在看到他脸的瞬间惊讶出声,“爸,你没睡啊。”
“……晏晏。”宋立业一直都睁着眼睛,只是脑子里迷糊着,脸上没了遮盖,他才渐渐清醒过来,撑着沙发直起身子,“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宋晏看着他下巴上冒出来的青色和眼底淡淡的黑晕,有些不忍心,“吃点东西吧,吃完饭就去睡一觉,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到底是亲生的父女,看他这样自己折磨自己,宋晏实在是不忍心,“这件事情不怪你,真的,哪怕妈妈知道了也不会责怪你的。她会欣慰,这么多年,你一直记挂着她。”
……虽然找了个替代品,宋晏心底默默掐掉最后一句话。
“我不是个好爸爸,晏晏,你恨不恨我……”宋立业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次女,狭长的眸子中头次流露出浓稠的怅惘之色,自从妻子去世后,他下意识的忽略孩子们失去母亲,对父亲的双重需要,只顾自己逃避,以至于一再错过他们的成长。
这次错的更离谱,放在身边的一个情感寄托,居然买凶要害女儿的性命!还巧舌如簧,哄骗自己让女儿出面找关系!
现在他每回想一次,心里就像被刀狠狠割过,悔恨灭顶!
以前江云琵在身边的时候,他总是幻想成妻子还在,下意识不愿意打破这种陷落。如今江母自首,江云琵被在机场被捕……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对三个儿女,他亏欠良多。
宋晏对父亲的羞惭仿佛浑然不觉,脆生生道,“为什么要恨啊,爸爸只是被那个女人蒙蔽了而已,您肯定也不愿意发生发生这种事……既然坏人已经受到了惩罚,那就让这事过去吧,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小女儿的娇憨单纯显露无疑。
之所以这样容易原谅,应该是感情其实还不深吧,就像人们对点头之交的要求总是比知己好友低很多一样……
宋立业看着托盘中的三样菜色,无不色彩清亮,亮丽透明:开胃爽口的小菜,风味浓郁的猪排,酸辣剔透的凉皮,他一样样吃过去。
菜色考虑周到,味道拿捏得当,在这闷热的夏末吃起来格外适宜。
“好吃不?是不是比李嫂的手艺还要好?”宋晏看着父亲挽起袖子,大口大口将食物吃得一点不剩,脸上漾起了笑容。
窗帘刚才就被宋晏拉了开来,满屋的烟味从窗口飘出去,新进来的是带着水汽的暖风。阳光投射进来,在落地窗边的茶几上留下了斑驳的光影。望着女儿娇粉莹白的一张笑靥,宋立业忽然感到这些日的种种负面情绪都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比起窝囊废一般龟缩在房间里抽烟,醉生梦死,他还有更重要的好事情去做,错过的已经错过,该弥补的却还有机会弥补!哪怕是用整个余生……
孔珍华仍然不愿意死心,四处打听脑科名医。也难怪她不好受,本来好好的一对龙凤胎,聪明讨喜,打扮起来像是菩萨座下的金童龙女一样,吉祥旺家又有面子。忽然间金童就变成了痴童,没了龙,单一个凤也没了意义,现在不知道有多少老姊妹在幸灾乐祸呢。
可惜,天不从人愿,一直折腾到宋海能够出院,也没能治好,想到好好一个孙子就变成了这样,孔珍华就一肚子火。
这时候,一个让她更加窝火的消息登上了报纸——她的前大儿媳程泽芳要再婚了,对方还是一个非常有钱的出色男人。
那男人是本市一个颇具重量级的投资者,报纸花了不少篇幅报道这次即将到来的世纪婚礼,其中有一篇那男人的访谈,言谈中流露出对未过门的妻子很深的感情,还玩笑:圆了年少时候的一段痴恋。
头版头条上的大幅照片,片中两人正要上车,男人亲自伸手拉开车门,侧头冲身边的女士微笑,极亲密默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