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陈辉卿的星芒月魄似的漂亮白光不同,这种白光刺人眼目,无法直视,光辉之盛之烈,难以描述。
陈辉卿似乎也有些吃惊,歪着头站在原地,看着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少爷,那少爷缓缓睁开眼睛,可那眼睑下流露出的并非是人类的目光,而是白色的炫目光芒,有奇异的寂静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直接魔音入脑。
没错,今昭听到了“寂静的声音”,那是一种奇异的语言,分明在说,却没有声音,分明在表达,却完全听不见。
今昭完全听不懂这声音,但她却发现,即便是在陈辉卿的记忆里,她也流泪了。
“没记忆有能力,是第二代啊……”陈辉卿恍然大悟。
那白色的光芒回答了什么,虽今昭不懂,却也清楚那必然是灾厄,因为陈辉卿在这句应答后,整个人的情绪骤然一变,肃杀而残酷,低冷地吐出一句:“那就去死吧。”
说着,他的手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那仿佛是一条白色的鞭子,又或者说是白色的蛇,也可能是白色的绳子,那白练一样的东西卷向了那位少爷的身体,立等响起可怕的入脑的惨叫。
今昭第一次见到了陈辉卿的武器,但是,这玩意到底是什么,活的死的?鞭子还是绸缎?
就在她满腹疑惑地欣赏陈辉卿爆发了她初见时的总攻气场抖鞭子的时候,眼前的画面突然像是停电一样,断线了。
后面的事情今昭不知道,因为在房东大人发大招之前,她被推出了这段记忆。
“这么说,这种白光,是一种生命形式了?”今昭问陈辉卿。
“是的。”陈辉卿回答。
今昭想了想:“那个雀舌,属于第三代,这样算,有记忆有能力?”
“是的。”陈辉卿继续回答。
今昭突然沉默,她拼命忍住想要转过头去看陈清平的冲动,一条不甚清晰但可猜度的线索在她的心中扯了起来,无法压抑,不可言说。
陈清平曾经用那种白光,保护过他们,仅仅一次,唯一的一次爆发,像是个奇迹。
没记忆,没能力,第一代。
当这个似是而非的答案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这一切绝非突然,一切正有因果,恰当解惑。
这个世界上,没有偶然。
她微微颤抖,坐在她另一边的卫玠看了看她,若有所思。
回到陈公馆一路,今昭都十分沉默。
默然地进屋,换了衣服,跟着陈清平到厨房去,跟着朱师傅将厨房里的小工都赶出去,三个人默默地做着锅碗瓢盆柴米油盐的事情,就如同往常。
“夜宵的话,吃什么?”朱师傅问今昭。
今昭心不在焉地指了指,再醒过神儿的时候,朱师傅已经把荷叶饼上屉了,边调着火候边无奈地笑:“年轻人吃东西,就是任性啊。”
“你竟然大半夜要吃烤鸭,我也服你。”蔓蓝一边嚼着珍珠小圆一边竖起拇指。
晚餐后沈少沈鲜衣差人送来了一只便宜坊的烤鸭还没有动,厨房小工一直小心地打小火燎着,这会儿虽然不尽新出炉的新鲜,但也是香气扑鼻。
今昭看着陈清平拿起刀来,一层一层,先剔了烤鸭皮,这皮里沁了香料,加之便宜坊一直用的是焖烤,鸭子不见明火在炉子里被烘焖熟,饱含了油水,糖色漂亮,鸭皮脆甜香浓,蘸着糖桂花是一绝,去了鸭皮再剔除鸭肉,一片一片的净肉随着刀路在白瓷盘子里铺成茶花的形状,鸭肉里却没那么多烟火气息,倒是原汁原味;最后一剔是皮肉相连,倒凑成了茶花的一圈儿花边儿,这会儿瞧着仿佛有点十八学士的意思了。
白亮的刀刃配着陈清平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有力的手,有一种节奏轻快的韵律美感。他是如此一丝不苟,仿佛眼前寻常的烤鸭,是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美味,务必耐心细致,供奉以艺术感。
看着看着,今昭觉得眼眶有点潮。
一盘鸭子上桌,配了荷叶饼和凉拌的香椿苗儿黑豆皮儿,倒是解了不少腻,至少家里这几位爷没什么意见,可能有意见的玉卮这个时候早就睡了,蔓蓝跟着老元熬了这些日子,正馋着陈清平的手艺,一屋子人吃得倒是很香甜,浑然不顾这已经是不当应吃的三更半夜,吃夜宵已然罪过,更何况吃烤鸭。
甜面酱和老虎酱做了混,鸭皮蘸着糖桂花,同鸭肉和皮肉相连一同,稍带点儿青叶嫩绿卷入荷叶饼,而后层次丰富分明的感觉便在嘴里弥漫,那是鸭皮与糖桂花的甜腻,皮肉蘸酱后肉汁鲜嫩的浓郁,老虎酱的丰辛,甜面酱的咸鲜回甘,还有香椿苗独特的馝馞。
今昭吃了一半就放下了,有些怏怏:“我吃饱了,睡了喔。”
一屋子人忙活了大半夜,就连老元和蔓蓝也因为做毛猴儿派出去当探子,这两天也没得歇息,因此赶上这一顿大肉,都吃得欢悦,谁也没在意今昭的疲惫和心不在焉。
今昭转过走廊,来到了后花园子里,自从这里出现过女鬼,陈辉卿就布下了法阵,现在就算是打死在蚊帐上的蚊子冤魂,也别想溜进来了。
太过安静的后花园,其实也有点可怕的。
今昭裹紧了身上的披肩,叹了一口气。
那种光芒生物,第二代没记忆有能力,第三代有记忆有能力。
那么,第一代呢?没有记忆,也没有能力,对吗?
曾经在密林森林和大西洲那里,闪过的一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突然清晰,原来,她早就觉得,他们之间,两个世界。
原来如此。
“呦~小太岁你在这里呀~”柔滑轻软的声音传来,酒吞童子敞着领口,无限风光地晃悠过来。
“干嘛?”今昭虽然知道目前这家伙是一条战线的,但还是对他充满心理阴影。虽然她见过他成为贺兰敏之的模样,那么清逸风流,然刻在心中的记忆,还是那大腿里捞出来的一碗红豆。
“不干嘛,跟你聊聊。”酒吞童子坐在了花架子下面的秋千上,眯起眼睛瞧了瞧天边的胧月,突然面色一敛,刹那间他似乎换了一个人一样,沉和端素,带着逝去的风流年代的高远。
那一瞬间,酒吞又变回了姬晋。
那个让武则天女皇也甚为神往的王子乔。
天人王子轻眉浅笑:“太岁,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