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感觉似从心底的最深处滋生,开始时若有若无,但很快便弥漫开,迅速渗遍了全身!突然,一阵阴恻恻的笑声传来,干涩而嘶哑,直穿人的耳膜,虽然是笑声,但这笑声中却包含了太多令人毛骨悚然的情绪,总之,给我带来的感觉,绝对比听过的任何哭泣都要凄惨可怕!
我骇然地瞪大眼睛,看着不远处的丛林,笑声正是从那个方向传出的。我紧咬牙关,迈腿就往那笑声发出的地方奔去。那笑声像一记记重锤,不停敲打着我的心脏,我甚至感觉自己有些支撑不住了。
很快,我的勇气便消失殆尽。
为什么走了这么一大圈,还是不能确定声音来自哪里?
正想着,低头看见自己踩在一串足迹上,那脚印依旧湿淋淋的,向着前方延伸。
我按捺住心中的狂跳,跟着那脚印,更确切地说是受到了脚印的召唤……
周围的景物变得越来越熟悉,前面出现了黑沉沉的水潭,水面徐徐蒸腾着灰色的雾气,被惨淡的月光照得更加朦胧诡秘。
与此同时,远处的密林也起雾了,黑匝匝的枝杈变得灰白。雾气随之渐浓,严严实实地朝我裹挟过来,让我分不清来时的路。
雾气很奇怪,似乎没有薄弱的地方,不会消散,永远地将人禁锢在它里面!
四周的雾气和潭水交织在了一处,终于,我看见在潭边浓稠的雾气里隐约现出一个影子,那影子并不恐怖,却让我熟悉。他背对着我,肩膀一下一下地抽动着,像是在哭,也或许是在笑。
那背影穿着制服,有些高挑,不像是毛勇敢。
是赵嘹亮?也不太像,我顿时心中一凛——那背影不正是何群吗?!
真的是他?似乎何群的出现并没有令我产生该有的惊惧,或许在内心深处,我一直都没承认何群已经死了。
“何群?”我试探地喊了一声,那影子抬了一下头,左右望了一望,重新又埋下去继续笑或哭。是的,肯定是他!我不禁激动起来,快步走过去,迫切地想抓住他,把这一切问个明白。
疾步来到他背后,我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肩膀过于僵硬了,我一时有些疑惑,他再瘦也不会摸上去像块石头?
就在此刻,何群缓慢地转过脸,他的脸已然不能称为脸了,蓬乱而湿腻的头发下,遮着的是一个被泥巴包裹着的骷髅,无数软软的水虫子在泥巴里拼命蠕动着,爬行着,而那个曾经被叫做嘴的地方也大张着,显然嘴里填满了泥巴……
我脑袋空白了片刻,终于抽回手,使劲浑身力气嚎叫起来。
我想跑,可是却像被咒语定住了,怎么也迈不开脚步。
何群那张塞满泥巴的嘴仿佛还在笑,就在这时,他猛地伸出一只同样粘满泥巴的手,一把扯住了我的衣服,我拼命地挣扎着想将他的手甩开,可那只枯骨般的手臂死死地拽着,我居然扭不过一只死人的手。
我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拉扯着,踉跄地跌向前方……身子突然一凉,四面八方涌来的巨大压力,迫不及待地寻找着任何可以钻进我身体的地方蜂拥而入。
水,何群把我拉进了寒潭里!
我再也喊不出声,只能绝望地挣扎着……
我会被淹死吗?水流不断地涌进我的鼻孔,我不知道水有多深,只知道它有多凉。
好不容易拼命地乱划着钻出水面,然而又被什么来自水底的巨大力量将我扯了下去,渐渐地,我感到自己挣扎不动了,意识在临近死亡的痛苦中开始模糊,脑海中只能闪现出一些看不清楚的画面……
……
真的就这么被淹死了吗?
不是有人说,濒死时期,活人看似短暂,濒死之人却觉得十分漫长,那种现象叫做濒死幻象。
我闹不清楚在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有时可以看见并且深切地感受到一些东西,但更多的时候眼前确是漆黑一片。
我几乎全身都失去了知觉,甚至连手指都无法动弹丝毫,感觉不到温暖也感觉不到一丝冰冷。
我只能躺着,而且还躺在一个经常被变动的地方,有时柔软,有时潮湿,有时坚硬……
也许我的灵魂被遗弃在了一个神秘的地方,那里没有月亮和星星,看不到任何属于人世间的光,但恐怖的是,我却能感觉出这里并非只有我一个人,就在不远的某个角落,有些不知名的魂灵存在着,他们正瞪着冷飕飕的眼睛窥视着我,时刻都在窥视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