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治保主任来和老于啇量,说周书记的儿子不懂事,把厂里的钱借给他丈母爷炒股票了。一时半会抽不回来,下回厂里进料,看老于能不能自己先垫个百八十万,挪用一下,年底一并算账,利息百分之二十。老于掐指一算,进去八十万,年底出来可就是一百万哪。当时满口答应,把吃回扣吃的八十万全拿出来,由于周书记的儿子不在场,他就照章办理,煞有介事的自己给自己写了根借条,把自己保管的厂印拿出来,当着治保主任的面盖上章収好。
再说洪顺开铲车上料,共是三个大料斗下料,一个是熟料,一个是炉渣,再一个是添加剂。每到晚上上料,他就觉着炉渣下的少,熟料下的特别多,出于好奇,也是关心永泥质量怕出问题,就去问负责上料的皮驴是怎么回事,皮驴正歪在座椅上抽烟,他的面前是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三个电振机上的控制器,用勾花纱布盖着,洪顺见皮驴不吱声,就想过去掀开盖布看控制器上的数字。不料皮驴照他胸口就是一挙,这还不算,抄起桌上的菜刀,往洪顺头上就劈!吓的洪顺抱头鼠窜,皮驴还不散伙,举着莱刀追的洪顺满院子乱跑,后来追到磨房里,他冲着庞大高喊:“救命,救命呵。”说完,抱着脑袋藏到庞大身后不敢出来。庞大赶紧上前架住皮驴高举的莱刀,问这是怎么回事呀。皮驴说:“他想抢老子饭碗,你要敢出去胡说八道,老子非把你大卸八块喂狗。”
庞大批评洪顺:“你的任务是上料,哪个料斗没料,你照着上满就是,多管那些闲事干啥?一个萝卜一个窝,你想抢人家饭碗,他能不和你急么?好啦,明天给他买条烟,算是赔了不是。皮驴,你看怎样?”
“管住自己的嘴比买烟更重要,我是听领导的安排,好个舅子操的,领导的事他也敢管。”说完,提着莱刀回他的微机房去。洪顺见皮驴走了,擦着头上的冷汗,从庞大身后钻出来,爬到铲车上再也不敢下来。两眼瞅着三个料斗,哪个缺料赶紧上满,哪种料下的多少,他再也不敢过问。不过他心中明白,这个干法离倒台不远了,你想呵,光下熟料不下炉渣,这买卖能不赔钱么?一吨炉渣才十块钱,一吨熟料可是-百五进的呀。这么着干到年底,厂里肯定亏本,亏了本工资就发不出来。不行,工资得当月开完当月要出来。他回去指示他老婆每月月底总以各种理由把两人工资先借出来。实情他也不敢告诉他老婆。他跟老于不是两桥吗,生怕他老婆嘴不严实露出风去招来杀身之祸。皮驴也是月底必定要他的工资,说是买烟喝酒,只不过是个说词而已。庞大从不要工资,想等到年底凑个整数拿回家讨老婆欢心。
日月如梭,转眼到了冬季,水泥进入销售淡季,生产也是三天五天不开一次机器。皮驴请了假回去相亲。洪顺一看情况不妙,粗算一下,厂里去年进的一万吨熟料,没了综影,蓬布盖着的是一万吨炉渣,狸猫换太子,光这一项就亏进去一百五十多万。那炉渣被蓬布盖着,全厂上下全认为那是塾料里。趁事没败露,不赶紧逃跑还等什么?皮驴溜之乎也就是信号,偏偏在这节骨眼上相亲?他相个屁亲。洪顺这才明白,皮驴压根不是来干活,他是来搞破坏捣乱的特务!当夜十二点,洪顺肚子突然疼起来,在铺上滾来滾去。他老婆赶紧去敲老于的门,向他借了两千块钱的医药费,背着洪顺,提着随身携带的东西,离开厂子,到公路上截住路过的客车,连夜返回家中。天明洪顺媳妇要和洪顺上院看病,洪顺长出一口气说:“安全回到家,我病就好利索了。”
冬至那天,老于主动约了周书记、治保主任来厂里算帐分红,准备拿着钱回家过年。老于粗略算算,两年共生产十一万吨水泥,一吨纯利三十元,三个合伙人平分,三一三十一,自已应分红利一百一十万,加上自已投进去的八十万,不加多了,就加十万利息就是九十万,两数相加整整二百万,二百万呀,半麻袋钱哪。一想到这些,他就热血沸腾。有了这二百万,白己回去就可高枕无扰了,让咱也享受享受这百万富翁的新生活!他整美滋滋的作梦呢,有人敲办公室的门,抬头看,是周书记和治保主任来了。老于谎忙站起,把两人迎进屋里。治保主任还背着一个旅行包,他估计那是给他预备的钱。当下满脸欢笑。要去接那旅行包,不想治保主任冷冷的说:“先别动。等查完仓库再说不迟。”
三个人拿了仓库钥匙,老干拿着实物账本,先把成品仓库存货一一清点清楚。来到院子里,老于看一眼账本,上面结余熟料一万吨,炉渣基本用光。治保主任走到老于指的那垛熟料跟前,掀开蓬布一看,分明是炉渣,哪里有熟料的半点影子?老于急忙命庞大把所有蓬布揭开,一大垛炉渣历历在目。把个老于惊的目瞪口呆,张开大嘴半天闭不回去。傻了。治保主任问他:“于厂长,那一万吨熟料怎幺变成了一万吨炉渣,别是猪替羊嫁了吧?”
老于拍着账本,喃喃自语:“不可能呵,一万吨熟料它可是一百五十万哪。”
“你知道就好。”
三人谁也不吱声,默默的回到办公室坐下,相对无语,片刻之后,还是周书记打破沉闷气氛,对治保主任说:“给他看看吧,这脓早晚得挤不是?”
治保主任冲老于冷笑一声:“看看你的脓吧。”说完把旅行包拉鏈拉开,把里头的账本拿出来放在老于面前,两本账,一本是老于先前记的现金流水,另一本是老于吃回扣的详细记录,一笔笔原价多少,老于账上记的多少,差价多少,连年月日地址电话联糸人记的明明白白,最后是总结:吃回扣八十万。老于看过账本,心中害怕,可表面上还是故作镇静,敲着桌子大喊:“这是污蔑!”
庞大听见老于呌喊,推门探进头来想看个究竞,叫治保主任照肚子上一脚踢了出去,咣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周书记问两人:“怎么办呀?”
治保主任说:“还能怎么办?报官抓人,侵吞公私财物八十万,最少判十年,玩忽职守,给厂里损失一百五十万,也得弄个三两年。不用和他啰嗦,这么近旳亲戚他都下的去手,跟他早已恩断义决。我打电话给反贪局的朋友,叫他来逮人。”说着掏出电话本,看了几眼,伸手摸起桌上座机电话打起来,那轻脆的铃声格外刺耳。
老于那一年因在饭店打砸,被治安处罚,拘留十五天,戴过手铐。自己做的事心中有底。吓的他脸色蜡黄,冷汗顺着额头滴下来,用乞求的目光望着周书记,浑身颤抖不止。就在反贪局电话接通的一剎那,周书记伸手按住电话。救了老于一命。他说:“表哥,事到了这一步,多说无宜。破财免灾罢。你在放弃股权的文件上签个字,给你两万块钱回家过年,什么回扣八十万呀,什么一万吨熟料呀,统统一章掀过。你要不同意也行,那就照章办理。镇领导今天到村上视察,快十一点了,我得回村候着。怎么样?签不签字?”
治保主任把早已写好的退股文件推到老于面前。老于张嘴要说话,周书记摇手截住他话头:“再加一万,看亲戚面上,你不要叫我夹在中间为难,把钱拿出来给他。”治保主任极不情愿的从怀里掏出三万块钱递到老于面前。老于看看那钱,再看看治保主任那凶神恶煞旳摸样,心中痛苦不堪。提笔在文件上签上名。把笔一扔,拿起那三万块钱,流着老泪,乱步出厂,晃晃荡荡来到公路上,上了一趟南行客车回到家乡,结束了他那掩耳盗铃的水泥厂厂长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