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年了,孤还记得那时的场景。那时候太傅穿一身紫色的袍子,峨冠高带,坏佩如玉,腰间系着金色的腰带,那是他甚少穿得如此隆重,一看便知道是哪个富家子弟。他听到脚步声睁眼看了看孤,然后露出抹窃笑,那意思很明显,——也是逃课的?孤点点头,他便拍拍身侧的位置,让孤也躺下,并调侃地道:美人樱上美人卧。后来孤才知道,那些蓝色的花名叫美人樱,——稷下美人樱。”
那是他们最初的相逢,也是最无杂念的相处。那时候他不知道他是太傅,他也不知道他是君王。谢敛带着他走街窜巷,观花赏柳看美人,不负责任地教了他一身的纨绔之气还洋洋得意。他难得逃出宫门一次,也是可着劲儿的胡闹,知道以后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便是拼着被父王罚一顿,也要玩个够本。
没两日他便被逮了回去,接下来朝中发生了大事,谢相故去,新相出任,文武百官立在朝堂之上,迎接新任的相国。他站在父王的身边,看见一人手执象牙笏,着玄青色衣裳而来,步履端正,仪态从容,直到他走到朝堂前参拜王上太子,他才恍恍然认出他来。
从那之后,谢敛再没有给过他真正的笑脸,他一度以为自己认错人了,这并非稷下那个恣意玩笑的少年。直到父皇逝世前告诉他真相,他才知道他这一辈子都再看不到那样真心的笑容。
那个时候,他就恨极了这种体制,恨极了这个帝国,因为哪怕他将一颗心剖开来送到他的面前,都显得如此的虚伪。可他也只能像历代的帝王一样,用君臣相得的表相,来掩盖内在的尔虞我诈。
到现在,终于可以解脱了。太傅去了,他也不必再忍受这非人的折磨了,他们这一生都结束了。
“孤所在的位置,便是封印弑神的地方。十五年前,弑神逃逸之后,火山喷发不止。是孤以自身来堵住了火山口,使得瀛寰大陆免遭火灾。”
“陛下!”
谢瑾宸惊讶不已,那个从来都不着调的君王嬴倚,竟以一已之身,压制住了虞渊纵横的劫火?他竟然有如此的担当?他不是一直想要毁掉整个帝国么?
嬴倚望着他的目光,竟又嗤笑起来,“聂卿,别用那种眼神看着孤,孤这么做并非为了什么天下大义、为了苍生,孤这么做,只是因为太傅求孤。”
“太傅是那么骄傲的人啊,竟然低三下四的恳求孤,甚至……甚至对孤说他其实是心悦孤的。”
这时候他的眼底终于露出点欢愉的神色,随即那神色又被苦笑取代了,“呵呵,其实孤何尝不知道他是再哄孤呢?他这么做,不过是想延长时间,给你长大的机会罢了。甚至他每年来看孤一眼,也仅是为了安抚孤,怕孤突然撂挑子不干了,火山喷发不止,瀛寰大陆永无晴日吧?”
聂旷面露不忍,宽慰道:“陛下,敛公一生坦荡,他……不会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