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光芒虽然弱,却将这无尽的黑暗撕出一条口子来。顺着水流的声音而去,仗剑飞行的良久,蓦然一道浅青色的光晕扑入眼帘。
在危险与黑暗中飞行了这么久,这一道光亮简直像沙漠中的清泉,吸引着人们飞蛾扑火。
舒白不由自主地向它靠近,那道光晕仿若银河从九天落下,始于断崖半空,消失于无尽的黑暗之中。它的水色应该是青蓝色的,因为流得太快,只呈现出一点浅浅的青色。
这就是地下水脉,流出终古雪山,便成幻生湖。
嬴郢的一剑斩断了终古雪山,使得水脉形成瀑布,流入更深的地底。要恢复幻生湖困难重重,九百年来,不知道原本的河道是否堵塞了。纵然不堵塞,要塞平这不知多深的沟壑也是万难,如果能架起一座水渠,将断崖两边连起来……
他目测了断崖的宽度,觉得自已真是异想天开。要在这么宽的断崖上凭空架一座水渠来,除非用龙骨支撑,否则恐怕只有郢帝在世才有可能完成。
说到龙骨,这天地间唯一一只龙是南浔的坐骑,总不能把金须须砍了,取骨来架这座桥吧?
有风徐徐吹来,浅青色的瀑布如银河没入无尽的黑岸中,眼前一切都静美如画。这样的景致带着致命的魔力,吸此着人移不开目光来。
舒白看得有些忘情,有暖风从身边徐徐吹过,在这冰冷寒冽的雪山断崖之中,更令人沉醉不可自拨。他的身子在沉沦,向着无尽的黑暗之中。
这时,毫无征兆的,漆黑的深渊突然亮如白昼,仿佛有一柄雪光的斧子将沌浑劈开了一天缝,霎时阳光倾入,万丈光明。
舒白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被猛然一照,顿时一片模糊。这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向着他撞了过来!
**
——无论是风光霁月,还是山雨欲来,我始终都在你身旁。
阿笠,那一年,栖雪山上,腊梅树下,我曾对你这样承诺。这一生,我终是没有辜负这承诺,生你之所生,死你之所死,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事。阿笠,我们等不到鸥游四海,山水为饮;也等不到结庐桃下,耕田牧羊,那便就这样相拥着死去,也是种幸福。
谢胤握起谢笠的手,那指尖白的近乎透明,散发着洁白纯净的气息。他握着这指尖,轻轻地送到唇边,一一亲吻着他的手指,目光近乎虔诚。
——阿笠,来世我们不要做这谢家儿郎,也不要担负这万里江山,只生在贫民之家,柴米油盐,平淡度日,可好?
没有人回答他的底语,只有一柄忌妒到发疯的剑,轰然挥来。谢胤全不在意,只是痴痴地望着怀里的人,这一生走到这里,抑郁过,悲伤过,疯狂过,到现在只剩安然。
——怀抱此人,便胜过拥有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