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三四月份,她和同村几个姑娘一块出去的,说要去城里挣大钱。”张叔想了一会说,“本来都给她寻好了婆家,她非得出去,唉,村子里那些年轻人,有哪个出去了还肯回来。”
“给她找的那婆家条件好,她就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张婶在土灶旁一边忙活一边说,“喜钱都谈好了,我们就指着她嫁过去后拿这钱给儿子治病,没想到她半夜偷溜着走了!我看就是张贵家那媳妇给撺掇的!”
“人都死了,还说这些干啥!”张叔瞪了她一眼。
“她要是肯听咱们话,会落到这样下场吗?”张婶站起来嚷叫着,“我看就是她在外头那野汉子干的!”
“张小燕有男朋友?”顾易止诧异地问。
“两个月前回来过一趟,说在城里找了个男人,以后不跟这过了。”张叔苍老的脸上带着浓浓的疲倦。
“这个没良心的赔钱货!”张婶挥着勺子就骂,大傻坐在她身边嘿嘿笑着。
“你给我少说两句!”张叔火了,把烟杆子摔到地上。
“你冲我吼什么,要有能耐把儿子的病治好呀!”张婶把勺子往锅里一扔,叉着腰叫道。
“好了好了,三叔三婶你们冷静点,燕子人都已经死了,你们就少说一句吧。”张胜连忙站起来打圆场,“顾警官,你继续问。”
家长里短是最扯不清的,顾易止现地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肯来认领张小燕的尸体。
“你们见过那个男人吗?”
“没有,她没带回来。”张叔捡起断成两截的烟杆子,心疼地叹了口气。
“那你们知道他叫什么,家住哪吗?”顾易止问。
“燕子没说,咱也没问她。”张叔艰难地说,“警察同志,我家这情况你也看见了,不是我心狠不去领她的尸体,是实在出不起那个钱啊!这些年为了给儿子看病,把能卖的都卖了,家里也就剩下几堵墙了。”
屋里光线很暗,一盏灯炮从房梁上垂挂下来,即使敞着门窗,土灶的油烟仍然弥漫了整个房间,墙壁油腻腻的,有的地方用薄膜贴着,已经被熏的看不出原来颜色。顾易止不知道是该怪他们重男轻女,还是该可怜他们家徒四壁,他在心底暗叹一声,又问:“你们知道张小燕在城里有什么朋友吗?”
“张贵媳妇不是回来了,问她去,我们可不知道!”张婶把饭菜端到桌上说。
“唉!”张叔长叹一声,问道,“警察同志呀,要是一直没把燕子的尸体领回来,那她会咋样?”
“超过半年无人认领的尸体会被送去火化,骨灰暂时存放在殡仪馆中。”顾易止说。
张叔沉默了半晌,点点头,满脸都是无奈。顾易止收起东西说:“今天先这样,如果你们想起其他事,请和我联络。”
张胜跟着站起来:“三叔三婶,那我们先走了啊。”
他们俩人走出屋子,外面天已经全黑了,村里没有路灯,只能借着家家户户透出来的灯火勉强赶路。
“四明山在什么地方?”顾易止想起事这个事,问道。
“就前面那座最高的山头。”张胜指了个方向说。
顾易止远远看去,一片山峰在黑暗中留下墨色的轮廓,大路上有亮光快速移动着,像是辆车子。
“这么晚了,还有谁要到村子里来?”张胜奇怪地嘟哝一句。
“少主,前面有个村子,我们要不要进去借宿一晚?”虽然开的是越野车,但夜晚在这种没有路灯的山路上行驶,多少还是有危险的,夜合透过后视镜问道。
“封月应该已经上山了。”封泽看着漆黑一片的窗外。
“我不明白封月小姐为什么要接这笔单子。”夜合说,“四明山地势复杂,她独自一个人,二爷难道就放心吗?”
“他们不放心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我。”封泽不屑地一笑,“几年不见,我倒真想看看她的实力是否已经强到足以凌架在封家族规之上。走吧,我们先去村子。”
越野车在村口缓缓停下,封泽走下来时一眼就看见旁边那辆警车。夜合从车里翻出手电筒摁亮,一束亮光打出去,照出顾易止错愕的脸。
“封泽?”
“你怎么在这?”这下连封泽也吃了一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