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我醒来,立即起身过来扶我,“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害死了你妈妈,还害得你晕倒。医生说你缺氧,胎儿也缺氧,在你肚子里不停地打架,孕妇缺氧影响孩子脑部发育,你以后一定要注意。”
钟铃铛是个耿直的姑娘,有啥说啥,假如这话给三哥或者周文娟,她们一定不会大咧咧的全盘托出。
我摸了摸稍微安稳的肚子,里面传来微小的波动,应该是小家伙吃饱了活动拳脚。当初,叶晓芳就是这样孕育我的吧,只是她没有我幸运,我虽没有丈夫在侧照顾,但陆星河对我关怀有加,把我捧在手心里宠,身边还有一群朋友,时常跟我逗乐。
她那时候,应该每晚要护着肚子,继续忍受宋大成的凌虐吧,白天还得干活,否则以宋大成那副好吃懒做的样子,早把她饿死了。而她又是懒汉宋大成买来的女人,在宋家沟没有归属感,愚昧的村名肯定要说上一些闲话刺激她。
更主要的是,她长得水灵漂亮,即使穿着粗布麻衣,身上也有股与众不同的味道,村里的男人打她的注意,而村里的女人嫉妒她的美貌,所以才在背地里嚼舌根。
那时候,她不过十五六岁,就要承受一般人难以想象的压力,她过得很不容易啊,所言造就她后期暴躁、冷漠、粗俗、自私的性格。
我为什么现在才想起她之前艰辛的生活,为什么在她死后才回忆起她的好!
一切都晚了。
靠在床头,我难过地捂着脸痛哭,我应该早点跟她和解的。
“平安……”钟铃铛哭着喊我,“你别伤心了,对孩子不好。”
是了,我有孩子,不能影响他们,我不能当名不合格的母亲。
我深吸一口气,抬手擦干眼中溢出的泪水,就是止不住的难过。
“平安。”门外传来陆星河的声音,异常冷静,“人都有死的那天,叶晓芳只是早我们一步。看开点,不要纠结于生死,活着时踏实、正直,临了的时候才没有那么多遗憾。你为了叶晓芳伤心难过,放纵自己的负面情绪,有没有想过你肚子里还有两个活泼可爱的宝宝,你不能影响甚至伤害了他们,叫他们为你的人性买单。”
我单手覆在隆起的肚子上,陆星河的话直击心脏,敲在我的软肋,我已经晕过去一次,导致宝宝缺氧,不能再损害他们的健康。
他说的对!
人生就是由源源不断的残缺构成,我们无法穿越时光回到过去,只能在已有的遗憾上面活出新的美好。
叶晓芳死后,我把她的尸体运回宋家沟,当年她从帝都跑出来,被人贩子卖给宋家沟的宋大成,之后宋大成把她的户口落在宋家沟,最后宋大成死了,我被顾向东领走,她的户口一直在宋家沟。
对她而言,宋家沟就是她的家乡。
而她这短暂的35年,见惯世间人情冷暖,看惯大城市的灯红酒绿,是时候回归乡村享受宁静、入土为安,希望广阔的大地可以净化她的灵魂,愿她下一世做个平凡又幸福的好人。
陆星河请了宋家沟最有名的阴阳先生,帮叶晓芳选墓,买下镇上最好最贵的棺材,又请道士做了一场法师,然后把叶晓芳埋了。接着,还把宋大成松松垮垮的坟情请人修葺一番,后来又给村长了几万块,叫村长逢年过节给叶晓芳跟宋大成烧把纸。
下葬时我没过去,即使我不断劝解自己,叶晓芳的苦难人生终于结束了,她下辈子一定会幸福。但依旧接受不了她就这么死了的事实。
钟铃铛陪着我在顾家祖宅坐了一天,心情低落的我,不由地想起张元青生病时,我跟他在这儿发生的点点滴滴。
我们现在却渐行渐远,前方是条黑暗的路,我站在路口彷徨,追根究底,我必须独自走下去,途中会经历什么,路的尽头等我的又是什么,我不得而知。
突然,我发现自己对张元青的执念淡泊了些,原来再强烈的爱恨情仇都抵不过时间的淡化。
我现在的目标是,顺顺利利生下两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除此之外,别无他求。